谭氏一番话,字字句句全说中要害,竟让杨华忠无言以对,无话反驳。
沉默了一阵后,杨华忠试探着又跟谭氏这讨主意:“娘,那您老给儿子一句敞亮话,我爹他就这样一直被咱故意冷落着呢,还是以观后效啊?”
谭氏重新捡起了针线,用力顶进鞋底板里,穿透再拉出来,慢悠悠吐出几个字:“先看着吧,真心悔过,可不是眼下这样子,是真心还是敷衍,能瞒得住你们,可逃不过老婆子我这双瞎眼。”
杨华忠点点头,“好吧,那一切全凭娘做主,儿子先出去了。”
“回来。”谭氏又喊了他一声。
杨华忠转身:“娘,啥吩咐?”
“过来,帮娘把这针线给穿了。”
谭氏举起手,一手捻着一根针,一手拽着线,打了一半的鞋底板搁在腿上。
杨华忠一阵心酸,接过针线的时候道:“娘,你眼睛不利索,这些针线活就甭做了嘛,几个媳妇还有孙媳妇,都不会短缺了你的衣裳鞋袜。”
谭氏轻轻摇头,“没人短缺我的,我闲着也是闲着,做点针线打发功夫,不然,等到三丫头出嫁了,我一个人在这屋里就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杨华忠手微微顿了下,偷偷看了眼谭氏。
屋外阳光猛烈,屋里却是光线昏暗,老娘脸上的皱纹一条比一条深,手背上的皮都褶在一起,好像枯萎的树皮。
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手上的老年斑比从前又多了一些,空洞的眼睛里有点湿润,坐在那儿扭头望着窗外,却又什么都望不见。
娘真的老了。
孤单,冷清,年迈
杨华忠的心头沉了几分。
有点笨拙的把针线穿好重新放回谭氏手里,“娘,就算三丫头出嫁了,这前屋后院还有永智永青他们呢,何况四弟就在你对门住着,铁蛋也时不时往你这屋里跑,梅儿也嫁在同村,我们也会时常过来陪你说说话的,您老别难过啊!”
谭氏转过头来,抬手拍了拍杨华忠的手臂外侧:“我有啥好难过的?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做会事儿。”
杨华忠直起身:“好,待会开席了再过来接你。”
杨华忠离开后没一会儿,三丫头就过来了。
“奶,过一会儿就要开席了,方才我去灶房刚好看到莲子银耳羹炖好了,给你端了一碗过来,你喝喝看,这热天可解暑了。”
三丫头把碗放在谭氏身旁的桌子上,又探头来看谭氏手里的鞋底子。
“呀,奶你这是给谁纳的鞋底子啊?咋这么厚?这穿了还咋走路啊?”三丫头不解的问。
谭氏放下鞋底子,伸手扶住了碗和勺子,“给你纳的鞋底子,回头做嫁妆放箱子底下带去婆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