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进了大房的堂屋,堂屋里,死一般的安静。
外面的日光也照不进来,天井已好久好久没有打理,里面塞满了破凳子也一些废弃的东西,散发出一股子糜烂的气味。
几扇门全都紧闭着,好像一个荒废许久的废宅,跟之前杨华忠家那欣欣向荣,人声鼎沸的氛围是截然相反。
刘氏先是看了眼杨永仙那屋,屋门紧闭,她撅着腚儿扒拉着门缝往里瞅,啥都瞅不到。
刘氏只得继续往里走,打从杨永智和赵柳儿那屋门前经过时,她抬手拍了拍门,喊了几声:“柳儿,柳儿?”
屋里也是没有动静,刘氏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屋门上了锁,她想起之前闲聊的时候孙氏好像提到这几日赵柳儿带着两个孩子跟赵大毛一块儿回了县城那边的娘家去了。
原因是赵家兄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姑妈病了,他们去探望,赵柳儿还想留在那里照顾一段时日。
杨永仙是个半死人,杨永智和赵柳儿他们也不在屋里,那么这前院几乎就没半边活人了,刘氏继续往里走。
她从天井边经过,来到了堂屋的后半截,看到那几块被蜘蛛网缠住的祖宗牌位孤零零摆在那儿,前面的蜡烛也已熄灭,不知是多久前摆放的供品,全都上了霉,烂的一团糟。
刘氏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挨着神龛底下八仙桌边站着,抬手摸了下桌子,摸了一手的灰。
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孩子们都还没长大,就连三房都还没有分出去,那会子老杨家几房全都在一口大锅里吃饭。
且不说逢年过节了,就算是平时平往的,这神龛,这灵牌不是擦得干干净净?
一大家子省吃俭用到了天黑就不准点灯,可初一十五,这里的蜡烛却是通宵的点着。
家里难得打打牙祭,都要先给祖宗装一点摆供品,老汉和老太太三令五申不准偷供品,即便是最嘴馋的她,即便饿着肚子,也不敢来碰这供品。
不是真的不敢去抢祖宗的供品吃,而是忌惮公婆,他们会整夜的看守的。
那时候过年,老汉带着一家老小就站在这里给祖宗牌位烧香,摆供,年夜饭后大家伙儿坐在这里拜年,守岁,孩子们围着天井追逐打闹,几个媳妇在后院灶房煮饺子……
那时候,永仙,梅儿,大哥他们是最受宠的,老三老五在这个家里是最没有地位。
至于三房四房的几个孩子们,就更是不被待见。
那时候闹闹哄哄一大家子人,全都是众心捧月似的簇拥着老汉和老太太,虽说家贫,日子过得紧吧,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添不了两件新衣裳,可如今回想起来,一大家子在一块儿,也还是蛮热闹蛮踏实的。
再看如今,这空荡荡的堂屋,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人都跑哪去了呢?
带着这样的惆怅,刘氏缓缓推开了那扇通往后院的小侧门。
后院,从前她在这里住的时候,觉得后院蛮大的,东西两排厢房,中间还横着灶房和饭堂。
可这会子再回来看,突然就发现这后院原来很小,中间的院子地儿就巴掌大的地儿,从前那棵老槐树竟然还被砍掉了,在原来生长老槐树的地方如今放着几排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搭着大大小小的洗得发黄的布片,有圆的,也有长形的。
俩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木架子前拾掇,把晒干了的布片收到一只箩筐里,再从脚边的木盆里把一摞摞洗干净的布片接着搭到木架子上去接着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