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都以为修士入境定之境,对于外界就茫然无知。这其实是一种误解。只要不是神游千万里之外,再小的动静都瞒不过静定中的修士。只不过修士此刻一心不动,哪怕天大的事都不予理会罢了。
钱逸群早就查知钱卫做了噩梦,又满身杀气地朝外走去。这事如同映在镜子上一般,事发时纤毫毕现,事过了似水无痕。没有到自然出定的时机,钱逸群仍旧安坐如常,一息不乱。
钱卫出得门去,只觉夜风冷冽,吹在身上微微泛起寒意。他心中暗想:张家这么大,该从哪里入手杀人?碰到谁杀谁?
再又一想:这般时候还没睡觉的,多半都是些下人奴仆。杀了他们非但不算报仇,明日也没人服侍少爷,大大不妥。回想当日他误打误撞进了张家的后院,都是亲族女眷聚居的地方,心中一横,便决定从那里杀起。
钱卫这回是故地重游,走得颇为顺畅,一路过了内院的门房,正要寻间闺阁进去报仇,脚下突然一绊,登时远处传来一声风铃响声。这阵风铃显然是个报警的机关,不出片刻,四周已经是火把通明,数十个家丁手持火把、长刀、哨棍涌了出来。
原来张家自从上次大小姐被人奸杀——也是钱卫所为——便加强了警戒,各处都安排了暗哨、机关。后来发生研山失窃一事,曹氏叔侄更加着力布置一番,与当日钱卫仅靠隐身便出入无碍已经是天壤云泥之别。
钱卫心中虽然慌乱,却还不至于乱了章法,抽身往阴暗处退去,等这帮人回去睡觉,再去报仇。谁知走了没两步,只听哗啦一声,顿时血腥气扑鼻,身上一冰,凉得透心。
那边锣声震天,有人喊道:“妖人现形了!再去取黑狗血来!”原来刚才那盆水竟是用来破邪的黑狗血。
这才真是歪打正着。
钱卫的隐身术近乎神通,若是黑狗血就能破去,百媚图也就不值钱了。然而被黑狗血当头淋透,沾上血的地方却没法隐形,立刻变成了众人的标靶。
钱卫眼见自己退不得了,心中一阵慌乱,手中白虹剑却突然颤鸣起来。只是手指一挥,白虹出鞘,当先一个张府仆人已经被刺破脖颈,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这声惨呼激起了钱卫的凶性,脑中的猿公剑法立时发动。白虹剑左右劈刺,如蛟龙入海,快意恣虐。
这些家奴哪里是猿公剑法的一合之敌,原本就是仗着人多壮胆才敢擒拿妖人,见妖人杀人如割韭菜,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跑得慢了。
钱卫杀得本性蒙尘,在血腥气中格外舒畅,好像数十年的憋屈一朝散尽。他索性也不隐身,顶着满头满脸的狗血,如同地狱里出来的饿鬼,御剑朝里杀了进去。一时间,张家就如人间地狱,惨嚎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钱逸群站起身,换了口气,点起桌上的蜡烛。
狐狸凑了过来,问道:“你不管管么?”
“我刚才在想,若是有人像对卫秀娘那样对小小,我会怎么办。”钱逸群淡淡道,“想来想去,我都会用掌心雷把他家夷平,杀得鸡犬不留。”
“果然如此。”狐狸叹了口气,“这便是法不可轻传啊。钱卫有了这等手段,便守不住自己本心,迟早要入魔道。”它见钱逸群没有反应,又道:“若是他入了魔道,与你为敌,你怎么办?”
“不是有一言咒么?”
“咱说的是如果。”
“杀掉。”钱逸群干脆利落道,“当日高老师也曾说过,我的路上总有各种障碍。我早就想通了,这条路哥绝不回头。”
狐狸没有说话,心中暗暗想道:看来他还算是坚定,倒是可以在北上的路上带他去些秘境,长些见闻。
二位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听外面有人急急拍门,高声喊道:“道长救命啊!道长!道长救我!”
正是张文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