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夜荼靡还是头一次对玉衡说了这么重的话,可不知为何,她却是打从心里不愿意停了下来,她回忆了一刹先前玉衡用身份压着她的事情,似乎是一下子打开了宣泄的闸口,想说的话竟是出奇的多。
夜荼靡的容色依旧是美艳,可眉眼却是冰凉到如覆寒霜,她看着玉衡,眼睛里一片暗沉。
“你说我过分,无非是觉得杜姨娘都已经好心跑来知会本郡主了,本郡主怎么还能不知好歹的不见她,可你也不想想,这些个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的,若非是你们不懂规矩越俎代庖,哪里还有轮到她一个姨娘来知会我什么东西。”
玉衡还是头一次听见夜荼靡与她说了如此之多的话,他脸上的神色分外复杂,似乎是带了几分愣怔,又似乎是带着几分难以言喻。
玉衡张了张口,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驳什么,可是喉咙间却是蓦的生出一片堵塞之感,他这才恍惚发现,对于夜荼靡所说的话,他竟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因为夜荼靡说的真真是没有哪一句是错的。
正如夜荼靡所说的,他今日之所以会这般恼怒,一来是因为夜荼靡作为他的嫡亲妹妹,却是将他避如外人一般连着凝华阁都不让他靠近,二来则是他也是觉得人家杜姨娘都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夜荼靡却是连着见都不见一面的事儿实在是太过娇纵无礼才会如此恼恨了她。
可是夜荼靡说的对,这些个东西本来就是他自己来处理的,还轮不到别人来越俎代庖,况且以夜荼靡的身份,拒绝见了一个姨娘,实在是太过寻常的事情,他却竟是好笑至极的觉得这是夜荼靡的过错。
而更让玉衡心中一颤的,莫过于便是夜荼靡方才用身份来压着他的事情了。这让玉衡一刹想到了当初他在处理凝华阁搬迁之事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用嫡长子的身份来压着夜荼靡的情形来。
然后玉衡便是开始后悔至极的意识到,也许那个时候夜荼靡的心里,应当便是与如今的他一般无二的——被至亲手足用身份压着,该是如何一种难受至极的心情。
“你护着玉灵娇是你的事情”,夜荼靡看着玉衡,眼中却是全无半点温情之色。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个玉灵娇便如此百般诋毁于我,她一个区区庶女,因为我不在府上的日子,便是差点成了第二个国公府的嫡女,你恼我回来便使得她受了委屈,气我让她行礼,气我非要强迫她搬出凝华阁……”
“只是你又可曾想过,我本就是国公府嫡女,庶女向嫡女行礼有何不对,至于那凝华阁,那是你从小住着的地方,我不在的时候,她鸠占鹊巢住了七年,如今我回来了,物归原主有何不对?”
夜荼靡一句一句,分外沉静的说着,她的脸色寒凉,情绪竟是难得的带了几分起伏。
苏珞白静静看着,这才意识到夜荼靡这是真的对玉衡这个兄长死心了。
尽管苏珞白一直没见着夜荼靡明显的表现得对玉衡这个兄长有多深的手足之情,可是他们到底是血脉至亲,即便是面上不显,骨子里也总归是透着几分本能存在的期待的。
夜荼靡期待过玉衡这个兄长有朝一日也能像护着玉灵娇一样护着她一次,可是她给过了玉衡多少次的机会,便是收获了多少次的失望——玉衡从来没有哪一次是站在了夜荼靡这边的。
而今,夜荼靡舍得说这么多的话,很明显便是打算彻底的摊牌了。
果不其然,夜荼靡一番言语说完之后,也不管玉衡到底是个什么反应,而是继续眉目森凉的道“玉衡,你倒也的确是个极适合做兄长的人,只是你只适合做了玉灵娇的兄长,倒是不适合成了我的哥哥。”
“阿妩……”玉衡这下子也算是听出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先前夜荼靡看着他的时候,虽然眸光有时候冰冷有时候厌恶,但是还从没有如现在这般冷漠到连他的身影都倒映不进去的程度,就像是在看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一样。
玉衡心中猛的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似乎要失去了什么重要至极的东西一般。
然后下一刹,他便是听得夜荼靡忽而当着这些个花园之中所有南诏贵女公子哥儿的面,声色清圆,一字一顿道。
“既然今儿个不少人都在此处,那就请诸位替本郡主做个见证,今日本郡主便与国公府玉衡断去嫡亲兄妹关系,日后永不再以兄妹关系相称。”
一语落下,夜荼靡便是蓦然拔下发间的凤血玉蔷薇流苏簪,在手腕间兀自划下了一抹血痕,嫣红血色流淌而下,衬着夜荼靡雪白凝脂似的手腕,真真是诡谲艳丽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