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松顿住脚步,微微挑了挑眉,旋即笑了一下,解释道:“大将军正在布置边防,这才差了我过来。”
晏凉僵硬地对他点点头,脸上刻意挤出的那点微笑“哗啦啦”碎了一地。她转过脸去迅速撑着床坐起身来,再扭过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嘴脸了,“坐吧。”
江晚松应了一声,端着木托盘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晏凉快速扫了一眼,很好,已经开始感觉舌尖发苦了。
上头搁着两个瓷碗,一碗盛着乌黑的汤汁,一碗放着几粒淡黄色的药丸般的东西。
“放这儿吧,我等会自己吃。”晏凉极其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冲旁边的桌子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晚松赶紧把药放过去,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她上一世因为一直没有怀上孩子,遍寻各地偏方,几年下来,吃过的乱七八糟的药不计其数,光倒掉的药渣估计就能铺满整个院子。她从小性子强悍,看起来没什么害怕的,其实最忍受不了汤药里的苦味。当时她喝完药都要吃一盘蜜饯,反而被武安侯老夫人讽刺为吃不得一点苦。
并且,在她和林景深冷战的那段时间里,他还曾换过她的药,让她因难以抵抗药效而乖乖爬上他的床,卑躬屈膝地认错、求他“疼疼”自己。
她那个时候,为了这莫须有的爱情,甚至能够放弃自己的尊严,事后哪怕气得要吐血也不敢再跟他闹。
而现在,晏凉一想起这档子事,差点把隔夜饭也给吐出来,心里对药汁则是厌恶更甚。
“这个不是药,是甜的,”江晚松从碗里捏出一颗药丸,明亮的星眸又显出点狗狗般的殷切,“将军,你尝尝嘛。”
少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侧面能看到他手心薄薄的一层茧,显得好看又有力。
晏凉是显然是不信的,并且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给这小子好脸色看,瞥都不瞥他一眼,就指着桌子沉声道:“放那儿,你走吧。”
江晚松神色黯淡地收回了手,把那颗药丸攥进了手心,低下头喃喃道:“将军还在生气啊。”
晏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也不想直接冲人发脾气、把人撵出去,便抱臂靠在了床头,无言以对。
“昨天晚上……”江晚松仍旧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了一点阴影,额前的碎发中有几根直刷刷地立着。
晏凉忍住伸手给他扒拉头发的欲.望,心里则不由自主地接着他的话头往下想,怎么,想说你不是有意的了?
“属下就是故意的。”江晚松手心的药丸已经被他捏碎了,现在黏糊糊地粘在手掌上,他微微握着拳,眼睛紧紧盯着被扔在地上的面具。
原本澄黄的铜面具,现在上面沾染了不少沙土,显得灰蒙蒙的。
晏凉挑眉看向他,嗤笑道:“挺硬气啊。”
江晚松的鼻尖上挂着几颗汗珠,少年人火气比较旺,现在又是刚刚入秋,晏凉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
说实话,她有点羡慕。她自己天生体质偏寒,大夏天还要盖一床厚被子,春秋冬则常常手脚冰冷,睡了一晚的被窝还暖不热,所以心里对面前这个人形火炉充满了嫉妒。
“属下以下犯上,请将军责罚。”江晚松双手稳稳托着木托盘,站起来后又单膝点地,沉声道。
晏凉“啧”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靠,确定了眼前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家伙,就是个好奇心旺盛又稚气未脱的半大小子,她都有点好奇这人是怎么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连她大哥都夸过他不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