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镇远将军府的下人大多都是些老人了,早早就泡了脚上床睡觉了,晏凉这么一回来,尽管她多次强调无须声张,晏叔还是去把人一个一个闹了起来。
“哎,这就是小姐啊,走的时候还是这么点高,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没想到我这老不死的还能活着看一眼小姐。”
“将军当年抱着小姐走的时候,小姐还冲我招手笑呢,眨眼间就是这么多年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总是会格外地多愁善感,一堆老仆围着晏凉,时不时拿手绢抹一抹眼角,好好一个重逢搞得像生离死别。
晏凉讪讪笑了笑,四下望了一眼,府里还挂着白幡,几个老人家穿着也素气,是在给他爹守孝。
此情此景,教人怪不适应的。她不是个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性子,这两年在沙场上更是磨砺得锋芒毕露、杀伐果断,一点都不想跟人酸溜溜地遥想当年,便抱着捆糖葫芦,一根一根发了下去,发到最后居然看到了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
“多谢小姐。”女子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随即没忍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晏凉稀奇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入府的?”
“奴婢名叫锦离,”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就生在这府里。”
“这正是老奴的不肖女。”晏叔见小姐一脸疲惫,便将下人们又打发回去了,正对着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发愁呢,就看见自己女儿和小姐面面相觑,赶紧走过去,“这府里现下就她一个年纪还小,小姐若不嫌弃,收做贴身丫头也可,这鬼丫头机灵着呢。老奴明天就去再物色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回来。”
晏凉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从小到大都相当自食其力,也不需要多少人服侍,便对晏叔摆了摆手,“不必了,人多眼杂的反而不方便,现在这样就好,清净。”
晏叔颔首,又对锦离耳提面命了几句,这才拖着不太方便的腿脚退了下去。
晏凉伸了个懒腰,然后发现面前的小丫头摩拳擦掌,显得很激动,“我……奴婢没给人做过贴身丫鬟,还请小姐多担待着点。”
晏凉嗤笑道:“巧了,我也久不给人当主子了。别‘奴婢’来‘奴婢’去的,说着不嫌烦么?”
“走吧,先带路让我睡个觉。”
锦离自小在镇远将军府长大,从来没见过主子,前几天听说将军小姐要回来了,她拿着个小本本四下找人传授经验,从府里耳背的老嬷嬷到街上偶然遇到的别的府里的采买丫头,她一条一条记了密密麻麻的好几大页,就等着自己亲身实践了,结果晏凉这一回来,大有让她前功尽废之意。
江晚松站在大堂门口,晏凉出来的时候他又咧嘴笑了笑,七分俊美三分稚气。
锦离从晏凉身后探出头来,看清这人长相后“哦哟”一声,又捂着眼睛缩回了头去。
三个人沿着水榭往后院走。
这个将军府是大楚开国的时候□□赐给晏家先辈的,这么多年来,晏家人不是南下带兵就是北上带兵,人丁又稀薄,偶尔有几个能安心卸甲归田的,也都跑江南养老去了,是以这偌大的宅子一直不怎么热闹,园林样式还是几百年前的老掉牙。
如今将军府的下人大多都是晏闵年轻时在京城住的两年间招进府的,这些年没有主子,手脚却也勤勉,宅院虽然难免荒凉,却也很干净整洁,后院原本的花圃也被开辟成了菜地。
晏凉看着一根根绿油油的大葱和一颗颗青翠翠的青菜,嘴角抽了抽,想起了边疆那个在茅坑旁边都要种上一圈菜的李老汉。
好嘛,果然没人能拒绝种菜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