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天果真是冷,尤其海风阴恻恻地湿寒。而赵聿生通身只着衬衫西裤,裤腿散卷了几道,风鼓着衬衣以及指间的烟灰逆向四乱。

    “怎么地啊?”某人隔空喊话,捻着烟往嘴边送,“天天躺得身子都重了。李若愚你够矫情的。”

    还是激将法管使。大字瘫的人当即一个鲤鱼挺身,汹汹杀到他身边,说我什么都行,矫情二字,不可以!

    “去。横竖也没什么浪,过去洗个脚也行。”

    赵聿生跋扈下令的时候,有人就从海岸线边簌簌地逃窜登陆,直喊这水交关冷啊,冷死人咯!

    若愚从声源处收回目光到某人面上,后者无辜歪歪头,“去啊?”

    “……操!”

    小犊子破釜沉舟地去了。这头铁面“判官”微微一笑,松泛感像条裂纹破开了连日的冷酷面具,因为这一刻的恬适很真切。

    正如方才路上若愚描述好感对象时的话,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让你笃信人间值得。

    不多时,人间值得的人跌进滚开水般地嗷嗷回来了,身子声音都在抖,连忙倒在某人身边。像条砧板上的鱼,欢蹦乱跳几秒就没了动静。

    赵聿生看着手机,口吻也冷血得像剔鳞师傅,“这么会儿就不行了?”

    “不行了,我愿赌服输行罢!”他们将将在车上约了个法,美其名曰男人间的对赌。因为若愚死活不招供喜欢女生是谁的缘故,他坚持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忠诚。赵聿生就玩趣性地说,可以,能为爱海上走钢索的话,就放过你。

    要是违约就人神共弃。

    眼下,若愚懊淘极了,他灵魂根底坚守的唯一孤勇是如此薄弱。“我已经开始摇摆,我是否当真喜欢她了?如果是,不会这样见异思迁的呀。”

    “……等回去了就给你找个语文老师。”赵聿生刻薄道,见异思迁是这么用的吗?李若愚你确实没救了。

    “我去别计较这些细节呀,……,其实呢,那个女生你认识的,就是当初你来学校‘保释’我,那件乌龙的当事人啊。”赵聿生徐徐捞起目光,说话人看着他一脸茫然,自顾自说,当然,不是我投票拉偏架的那个,是……

    “你当面诋毁惹哭的那个。”

    还当真是舅甥齐心了。若愚旋即噎在那里。

    “可真行。”

    赵聿生听去哂笑了声。并非笑他早恋不好,老实说,他对这个年纪的欢喜情愫一直很豁达。人之大欲唯有随躯体终结了才有灭绝的道理。少年情思不该被任何形式地妖魔化、贬义。

    只不过,他笑这小子打脸栽得太快了。

    至于问为什么喜欢,答案是没有答案。若愚表示我也拎不清呀,就莫名来感觉了嘛,老是注意她。那女生坐在左后方,我明明能向右边同桌借到的东西,偏要左转大平角来问后座要。还有,座位不是一周一洗牌嘛,洗到我们各自两边时,我就……

    到此他啐了句,“矫情怪!”

    果然,喜欢在不同年岁都一样。要经历无数遍正论反论、偶然必然、左灯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