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想和外公外婆一起住,廖淑怡反对:“不行,那样对你的前途有影响,你只要好好的,外公外婆看着你,就高兴了。”

    “外婆,我不怕的,我相信咱们不会永远是这个样子,国家要发展要富强,不可能停步不前,必须整顿改变,肯定会好起来,而且越来越好的!将来我还要像外公外婆那样考大学、成就一番事业,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呢。”

    “好,好,要上大学,要建设祖国……真是我的乖孙女!”林思贤很高兴,廖淑怡也笑了。

    林曦就说服外公外婆:“汪莹最坏,送我下乡的时候暗暗把我成分改了,我在乡下一直是‘资本家崽子’,我都无所谓了,我也不能看着你们住在这个潮湿窄小的地方,自己去住宽敞房子。今晚去阿秋婆家吃饭,就请郭阿爷找合适的屋子搬出去吧,再想法子调换你们的工作,我不要你们这么辛苦,你们得好好保养身体,没有你们陪着我看着我,就算能过再好的生活,我也不会觉得幸福。”

    廖淑怡眼睛红了,林思贤叹口气,夫妻俩对视着,最终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能阻断亲情的牵系,半年多不见孙女,完全失去孙女的消息,那种煎熬,他们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林曦告诉林思贤:“我从那边黑市采买了不少土特产,还有些粮食,都打包托运回来了,考虑到这屋子小,所以今天没领取,一般托运物品可以留在车站仓库保管三天,明后天我们再去拿回来,看能不能先放阿秋婆家,四个大包呢,那些东西可以自己用,需要的话,也可以送礼。给郭阿爷、阿秋婆的礼物,就从那里面拿,还有谁帮助过我们家,都送一份礼,总之外公外婆看着办。”

    林思贤和廖淑怡得知还有四个托运包在车站,都很惊讶,想到小小孙女自己一个人操作这些,果然是长大了,不禁又欣慰又心酸。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两点,林思贤还要去上班,让林曦和外婆在家好好歇息,林曦坐了五六天的长途车,感觉身上裹了一层厚重尘埃,不洗澡哪里能睡得着?外婆屋里没有条件,小弄堂共用的浴间狭小简陋,比乡下知青们自己搭的洗澡间还不如,林曦和外婆商量,索性拿好换洗衣服,搀着外婆一起出去,找个澡堂从头到脚舒舒服服洗了一场,连廖淑怡都顿觉浑身清爽轻松不少,然后娘俩回到小屋里,廖淑怡催着孙女躺下休息,林曦嘴上说不困不困要和外婆说话,却一闭上眼睛就呼呼睡去,把廖淑怡心疼坏了,静静地守在孙女旁边,动都不敢动,唯恐吵醒了宝贝儿。

    傍晚,郭仁义蹬着个拉货的三轮车过来接人,林曦喊了声郭阿爷,送给他两包黔省出产的香烟——她确实买了几条这个年代的黔省香烟,原本是要给外公当礼品送人的。空间里名烟名酒很多,但拿不出来,二十一世纪的包装印刷太精致,做不了假,除非全拆开直接拿出烟丝,然后再让人手工卷着抽,那又何必?

    郭仁义十分高兴,当场就要撕开尝尝,听见林思贤从旁边咳嗽一声,郭仁义一顿,假意递还给林曦:“小曦啊,你买这个干什么?你外公不抽烟的,浪费了哟,还是拿去换钞票吧?”

    林曦推回去:“特意带给你的,那边的特产,你不要,就自己换钞票去。”

    “哦哦,专门给我的啊?那我是要的,谢谢小曦啦,呵呵呵!”

    郭仁义笑得开心,假装没看见林思贤那一脸的郁闷,乐滋滋把香烟揣起来,倒是没有直接抽了。

    林曦和外公外婆一起坐上三轮车,本想从旅行袋里掏个肉罐头什么的带过去,外婆说不用,上次从黔省寄回的腊肉和腊肠,因担心在小弄堂里煮香味太浓引起公愤,那些邻居本来就不友好,再被人家总盯住成份问题就糟糕,所以都放在郭家,要吃的时候由阿秋婆煮好,两边分食,还没吃完呢。

    郭仁义和阿秋婆住的弄堂相对整洁,也热闹多了,这是个大弄堂,出弄堂口就是大街,郭家在这里住了上百年,算是老居民了。弄堂两边房屋瞧上去比寻常房屋较高,里面是两层结构,家家都这样,搭个木楼,虽然屋内空间显得低矮仄逼,但面积却能充分扩大利用。

    郭家大约四十平米左右,加上木楼,目前一家六口住着是蛮够的。

    据说本来老郭家还要更宽敞些,因为郭仁义年轻时和原配分离,原配不肯,但郭家实在忍不下那位原配,宁愿割一半房产给她,才打发了。

    现如今郭仁义一家和原配一家就隔壁住着,邻居之间日常如何相处?真让人无法想像。

    郭仁义、阿秋都是从小到大各自跟着林思贤和廖淑怡,除了林廖二人婚后出国游学那几年,解放后郭仁义进了廖氏工厂不久成为国家工人,阿秋当时要服侍年迈生病的公婆,就安心做家庭主妇没出去工作,他们的儿子郭大福和儿媳杨敏珍在另一家工厂上班,小两口是倒班制,很少能同时在家吃饭。

    今天郭大福当班,轮到杨敏珍休息,所以白天阿秋婆只带着小孙子过去看望廖淑怡,大孙子黏着他娘呢,小孙子却只和奶奶亲,去哪都要跟着。

    林家三口子走进郭家的时候,杨敏珍已经帮着婆婆做好饭,桌上摆着六个菜,荤菜除了两个腊味,还有一个香煎带鱼,一个红烧肉和萝卜大骨汤。

    鱼、肉和大骨自然是阿秋去副食品店买的,郭家三个人上班,每月工资加起来上百块,按说日子应该过得宽余,但杨敏珍父亲生病了,母亲照顾病人什么都干不了,弟妹还小,她是长女得负担父亲医药费和一应生活开支,那份工资基本交给娘家了,自家两个孩子也要吃要喝,郭仁义不舍得亏待孙子,都得喝点奶粉、吃个鸡蛋什么的,挣的钱也就所剩不多,平时能省则省,饭桌上很少出现肉菜,今天这样破例是为林曦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