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缓缓走出平康里的马车,敬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自己的底线竟然如此脆弱,当他抬起头来还想去追赶时,便马上放弃了。
身边的副官看着他落魄的神情,安慰道“校尉,万年不比长安,长安多富,但都是些贱种,你就是无缘无故踢他一脚,他们也没话说,可这万年不一样,别说打人,就是说话都得长个心眼儿啊!谁知道坐车的是哪家的公主?骑马的是哪家的王侯?更何况,姚相公权倾朝野,姚家大郎招权纳贿,谁人不知,圣人都不管,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认真啊!”
副官所说,他何尝不知道?但这几年圣人大力惩治豪族贵戚,薛王的舅舅王仙童因为侵暴百姓获罪,整个万年县无不额手称庆,王皇后的妹夫长孙昕平日里威风八面,连御史大夫李杰都敢揍,最后直接被杖杀朝堂,种种现象无不说明了圣人要开一片清明气象的决心。
可是,姚彝却与这些人不同,因为他是姚崇的儿子,也不知道圣人为什么偏偏对姚崇如此恩宠,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妻子都能管得了,唯独每每对这个外人网开一面。
想必即使他撕破两代人的交情和脸面,把这位姚大兄抓到万年县,县令恐怕连收都不敢收。
就是去了大明宫,以姚崇的面子,皇帝顶多也就斥责几句吧?
他眼神暗淡,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走吧,看看其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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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馆内,姚崇正坐在榻上休息,两个婢女,一个给他洗脚,一个给他按摩太阳穴,从头包办到脚,但这点服务对于一个宰相来说实在是太微薄了。
不过他却不在乎,他不似张柬之那般忠心王事,也不似张易之那般穷奢极欲,他不似崔湜那般不知进退,也不似卢怀慎那样清廉守正。
他利禄薰心,却对政治尺度的把握到了极致的地步,他贪得无厌,但从未公开享受,故意装出一副清廉的样子却对属下及其子弟的招权纳贿回护保全,他的行为就像是在挑衅整个官场我就是贪了,还要装清廉,还装的特别拙劣,你能咋滴?
可偏偏是这种看似愚蠢,用招极为拙劣的人却三度拜相,这实在让那些天资聪慧的翰林进士费解。
他就像是一条泥鳅,或者打个更好的比方,他像一条肺鱼。
这种鱼类生存在某些干旱地带,他们在干旱来临前,总会用分泌的粘液将自身包裹,这种保护膜就像一个容器,让他们免于干旱,当下一个雨季来临之时,便会起死回生。
仆役端着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相公,大郎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吧!”
姚彝一边进,身后的奴仆一边为他脱掉身上的衣服,并为他呈上刚刚沏好的热茶,在姚崇眼神的指挥下,他招了招手,把两个婢女叫了出去。
姚崇睁开了他那双越老越敏锐的双眼,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犯得着闯夜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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