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轻轻摇头,“们错看他了。他虽是个孩子,却是从小到大最为循规蹈矩的孩子。前头恒谨冲撞轿辇的事儿,他心下比谁都清楚,道他还会如恒谨一般,再蹈覆辙么?”

    “况且咱们储秀宫跟皇上的咸福宫挨着,他若在这边儿闹腾,咸福宫那边自然立即就能得了信儿。”

    “他便不是为了顾及我这边儿的规矩,他也得顾忌着皇上那边儿的规矩。”

    果然,廿廿的小轿出储秀门,便只见绵宁黯然退到墙边,行跪礼恭送,并不敢冒失地起身挡住凤驾去。

    廿廿端坐轿辇之上,只微微地瞥了一眼绵宁。

    绵宁守着人子、人臣的规矩,不敢抬头仰望,故此廿廿只能看见他新刮的头顶。

    廿廿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由着抬脚太监抬着她转了弯儿,径直朝咸福宫去。

    直到走到咸福宫门口,廿廿才轻声吩咐四喜,“去告诉二阿哥,回去吧。咱们母子两个,好歹这也算见过了。他请我的安,本宫安,叫他不必挂念。”

    四喜“嗻”了一声儿,赶紧一溜小跑回了储秀门口,将皇后主子这话儿转给了绵宁。

    绵宁面上,更如死灰。

    ……他明白,她这意思是,以后自不能避免相见;只是所有的相见,只要她自己不想见他,那便也只能入今日这般,唯有擦肩而过,再无四眸相对。

    甚至,即便也还有当面一见的机会,但是她给他的,将永远是如今日这般的清冷模样。

    那这样的相见,还有什么意思?甚至,还不如不见了吧。

    绵宁失魂落魄地离开储秀门,廿廿却一次都没有回眸,而是坚定地抬步直接走进了咸福宫去。

    皇帝一向是天不亮就起身,先恭读历代先帝的实录,然后才用早膳。

    可是这会子天都已经大亮了,皇上的早膳还依旧摆在炕桌上,未曾动过。

    廿廿便知有事,忙走上前亲自端起了那粥碗来,“都凉了……便还是八月里,皇上也不宜天不亮就用凉的。妾身去给皇上略微煨一煨。”

    皇帝轻叹一声,走过来伸手捉住了廿廿的手。

    廿廿便放下了粥碗,伸臂轻轻拥住皇帝。

    皇帝拍拍廿廿的手背,“皇后可知道洪亮吉?”

    廿廿沉默回想,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乾隆五十五年的榜眼?”

    廿廿年幼便入宫为公主侍读,自是对每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的文章极为关注;况乾隆五十五年又是一个特殊的年头——那一年她正式嫁给十五阿哥,为侧福晋。故此对那一年的一甲三名进士,廿廿更是格外印象深刻些。

    这个洪亮吉不仅自己是榜眼,他祖母也是状元之女,可见其家学之厚,故此这个人倒也叫廿廿记住了。

    皇帝点头,“就是这个洪亮吉,由朱圭举荐,朕方再度起用,怎知他竟赴成亲王府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