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黑如墨,不见人踪。
偏在此时,七渡河畔那积攒了多日的雪堆中,一道夺魂之箭穿过那杂着积灰的厚厚雪面,再度射出。
这一次,黯淡无光的箭镞直接收割了一个阿里喜的性命。
而在片刻之后,十余支粗长沉重兼而有之的狼牙箭,同时穿过了那片积雪深处,然而半凝半冻的雪堆里没有血液渗出,也没有箭镞贯穿人体的响动。
仿佛雪堆里只有那么一支夺命的短箭,无弓亦无弩,却像是最危险的毒蛇,用最直接了当的手段夺走着女真勇士的生命。
不得不说,女真人在对辽国的征战中养成了最狂热的嗜血性情,如果换成了笃信佛法的辽*马,或者在有着大批喜好装神弄鬼的军将、差不多已经形成军队传统的宋军,这样奇诡万分的暗箭连袭,已经足够让军士们的士气低落下去。
然而那个没了鼻子的蒲里衍只是胡乱在身上扯了一截布条,匆匆在脸上缠了一圈,也不管自己说话声音都变了,就这么忍着痛、咬着牙,一连串的命令就这么发了出来:“蒲察奴申,你带上阿里喜们,仔细看好后面的生口。一旦有生口出声、逃跑,格杀勿论!”
“其他人,一旦听见箭声,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对射回去!”
这短短几句命令,算是对当前情形掌握了九成。
对方只敢暗箭袭杀,却不敢正面攻坚,那说明对手人数不多,起码在这数十骑的女真骑军,还有数倍于此的苍头、阿里喜之类仆从军面前,对方的军力绝不够看,根本没有正面攻坚的胆量和意愿。
说不定就是辽狗军中放出来的小股的远拦子马,正面对阵被女真人杀得大败亏输,于是就只敢玩这些背后袭扰的腌臜手段。
而只要将那些生口压制住,不使他们和这些远拦子马里应外合,那这数十骑女真骑军,怎么样也能把这股远拦子马杀个干净!
然而他的命令才刚刚发出,幽深浓密的河畔林中,冬雪堆积的七渡河畔,却有弦声乍起。
一声弦,两声弦,弦弦拨动无情丝,不见雕弓,不见良弩,唯有箭飞如蝗,突来于四方八面!
黯淡无光的短箭瞬间破开了女真骑军身上的兽皮,穿透了那些辽国工匠精心打造的铁甲,而后狠狠地撕裂了人身的筋肉和内脏,穿身而过。
这种可怖的杀伤力,让那个蒲察部的蒲里衍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兵器,据说是南人所使用的军国利器
神臂弩!
但神臂弩为什么会出现在辽国?
这个问题不容他细想,一支钢箭已经穿过了他部下的身躯,去势不减地直直钉上了他的喉咙。
这个蒲里衍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荷荷”声,却是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重心,就这么头一歪地倒了下去。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一道雪亮的刀光猛然自雪地中腾起,转眼之间,便有一颗颗梳着老鼠尾巴般小辫的女真脑袋,像是成熟过度的果实般,落下地去。
握刀的青年穿着一身鳞甲,不是辽*将那种用铁片和铁环缀连起来的沉重铁甲,而是用蛇或者蜥蜴之类爬行动物那满布细密鳞片的皮革鞣制的带鳞皮甲。不论是材质还是形制,这种皮甲穿戴起来都给人一种单薄感,而那些满布皮甲表面的黯淡鳞介,似乎能够吸收光线一般,又反过来强化了这种第一眼印象。
如果不是青年的头发已经全白,单就他这身黯淡的皮甲,还有黝黑的肤色,就让他仿佛像个在夜色中潜行的鬼怪一般。
他手中的直刃长刀,也和此时流行的斩马刀、朴刀之类大异其趣,除了修长笔直的刀刃外,刀柄处多了一个特别的铁管式设计,铁管四周的油亮光泽说明它的主人经常用油脂对铁管进行保养,甚至比刀刃本身还要用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