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云此人,沉默寡言,属于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绝对不多费半个标点符号。
可这封信里却从头到尾只记述了一些日常生活。
京城沙尘天气,楼下街口有家烤鸭店,起床干了多少事,爷爷们身体如何……这些繁杂而琐碎的字句没有半点柔情蜜意,说是记录给长辈报平安的还差不多。
等等……
连笑忽而眉头微皱,又把信重新浏览一遍,终于确定,对方是在故意隐瞒收件人的信息。
“难道连通信都不安全吗……”她捏着信纸,想起书中霍景云回家后,群狼环伺的情形,顿时心头发紧,想提笔问问对方,却又怕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思来想去,只把信件末尾的电话号码撕下来,贴身藏进内缝的口袋里,彻底打消了回信的念头。
连笑偶尔去国营办,哦,如今已经转成国贸办,遇到依旧是头头的张海泉,便会嘱咐他,千万别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京城那边。
“呵呵,报喜不报忧,你们现在小年轻处对象还挺讲究的。”
张海泉调侃道。
连笑抿唇笑笑没回答,心里却直撇嘴。
霍景云刚走那些天,她连着半个月回家都会无意识望向牛棚的方向,旋即才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不在了,心里空落落。
两人感情好不容易出现点苗头,现在却天各一方。
连笑好几次都想搭上前往京城的火车去看看。
但生活还在继续,纺织厂在正式进入交接阶段,连笑忙得顾不上拐杖,经常各大商贸市场跑,争取结合时下流行的东西,画出更多设计图。
而卤味档口也因味道,逐渐打造起口碑,连着来镇子赶集卖山货的人都慕名来点一碗卤味。
这天,又有衣衫老旧的乡里人过来,一听口音还是黄岗村的。
“诶,我们老板也是你们村的,都是自己人,别客气!”林桂花还挺高兴,热情让娟婶收拾桌子,又是多加饭菜招呼几人坐下。
几人闷不啃声,也没个笑脸,坐下后一直眼珠子乱转瞟着周围的人。
生意太忙,娟婶母女俩也没注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贼了。
“不是,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话好好说。”林桂花近来受了老板教导,行事稳重温和了许多,还想先问明情况。
可那桌黄岗村的人就掀了桌子,起身就怒骂道“你们老板是不是姓连的,让她滚出来!在村子里就勾三搭四不学好,老子卖农民的地,女儿就偷我们的东西,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年头,农民还给人质朴谆厚的印象。
而且几人裹着几件灰色破旧汗衫,对比起店面光线,还穿着新衣裳的娟婶母女,顿时就有一种富户压榨穷人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