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昌放缓了语气说道:“还好我们的小刘书记还真是倔啊,那你的工作就没白做,你们那次常委会的记录迟早会送到市领导面前的,不过晚一点会更有利,到时如果领导们对刘辰龙的拖拉有了意见,你的表现也就突出起来了嘛。”
王长盛这才长出了口气,脑筋也灵活了起来,陪笑道:“我总算明白舅舅你干嘛给刘辰龙独挡一面的权力,我倒要看看那姓刘的会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诶”,陈其昌挥手打断了王长盛:“刚教你又忘了?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小刘书记要坚持原则办事,大方向上是对的嘛,我只不过让市委放手给他一个平台,年轻人喜欢表现,那自然要给人家一个机会!”
王长盛陪笑了两声,又沉吟道:“不过,舅舅,你不是说上面催得很急吗?你这样放任刘辰龙拖下去,会不会……”
陈其昌转眼看着王长盛:“长盛啊,做事情的时候眼睛当然要盯着上面看,但却绝不能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上面让你去上吊,你就真往梁上扔绳子吗?”
王长盛有点不明白:“这个……”
陈其昌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虽然也还弄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从上面的态度来看,很可能里面有些什么隐情,我们要是太卖力,万一到时风向一转,我们可就都被绕进去了。”
王长盛有点不明白:“有省里甚至中央的意思,还能怎么转?再说我们不过是个执行者嘛,有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啊!”
陈其昌摇头道:“你呀,有空空发议论,还不如去多看看历史书。执行者?你还当过纪委书记呢,党的规章制度看明白没有?为什么对于这项与法律相悖的决定你没有向上级反映?再说了,你又哪只耳朵听到了省委乃至中央领导说了让你可以罔顾法律的?”
王长盛答不上来,低下头,心中却知道陈其昌说的是对的,暗暗闷道:“我能跟你比吗?你这官都当成精了!”
陈其昌却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长叹道:“长盛啊,你不要以为舅舅是心机太深,你以为黄立平把罗怀仁调走,让我来当这个市委副书记是真心想用我吗?我今年都五十八了,罗怀仁才是他的人,他这是在保护罗怀仁,倒把我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来顶缸,哼!”
王长盛一惊:“不会吧!”
陈其昌语意里似乎有点苍凉,长嘘道:“你当官的日子毕竟还是太短,你当舅舅没事喜欢这么算计着过日子吗?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刚要考进公务员系统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踏进了这个圈,你就应该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这是个你死我活的战场啊!我就快退了,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实在让我放心不下啊!长盛,要走这条路,要不你就多长几个心眼,要不你就干脆跟刘辰龙一样,认些个死理,至少……至少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能……也能求个安心!”
他转过头去窗外,一时无语。
王长盛涨红了脸,陈其昌的话正刺痛了他的心。他抬起眼,正想抗辩些什么,入眼处却正看见他娘舅稀疏的白发,不由把那些话又吞了回去,只是无端端起了一阵惘然。
依稀间听见陈其昌似乎在喃喃自语:“老啦……”
过了好一阵,陈其昌才回过了头来。
他摇摇头,掩饰地笑笑:“刚才说岔了,不说这些,反正你现在要懂得,要着急的可以是上面,也可以是刘辰龙,但绝对不应该是我们,明白吗?”
王长盛点头称是。
陈其昌呷了口茶,忽然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来跟刘辰龙急!”
刘辰龙确实很着急,但却暂时不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是苗族村的拆迁又出了问题。
原本大家都已经谈好了,由罗大海那个“确”的八户人家开始进行迁移,苗人最重然诺,虽然那些苗民乡亲们还有些顾虑,但也陆续打点行装准备搬了,拆迁工程队也已经开始分批进驻,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苗族村里的房屋不过是竹木结构,当时拆迁工程队刚进驻的时候,还有点觉得是小题大作了,这样的八座房子恐怕人力手工都能很快清理干净,在他们看来,只要村民们搬走了,拆这几座房子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
然则问题却出现了,首先是所有的机械工具一开进了那个“确”就死火,怎么发动也发动不起来,而随之他们打算拆掉第一期搬走的那两户人家的房子时,又频频发生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