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的院子不多大,就是阮扶雪住在最偏僻的角落,也能听见年轻小姑娘们明媚的笑声越过墙头似有若无飘过来。
听得她好生羡慕,她未出阁时可从没开过什么花会、诗会,她就没什么机会出门,早先十一二岁、刚到京城的时候,大伯母带她出去过一次,她认识过一个沈姑娘。
沈姑娘邀请她吃生辰酒,她起先特别高兴,还想自己是不是交到朋友了,打扮得漂漂亮亮过去,结果在沈家被沈姑娘的哥哥拦住,孟浪地问她姓名。
那回可把阮扶雪吓得不轻,逃了以后还坐立难安,而后沈姑娘再送帖子,她也万万不敢去,大伯母再要她一起出门,她也能推则推。
如果非要去,一定要注意不会碰见外男。
那时她满心只想着与祁竹的亲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又去私下问过女先生,如果一个女子被男子歪缠该如何好,女先生对她说,假若这个女子够守礼,让男子知道她心怀拒意,又怎会被纠缠?那等闹出丑事的,多半是女儿家也有春/心浮动,一个好姑娘一定要守住本心。
阮扶雪懵懵懂懂,听了女先生的话,心慌不已,唯恐自己成了个不检点的女子。
恍惚想起少年时,阮扶雪发了好一会儿呆,傍晚把日光晒凉,她渐渐感到寒意,便回屋去了。
似锦去厨房给她拿晚饭。
因着守寡,阮扶雪不好上桌,都是一个人吃,不与大家同桌吃饭。
阮扶雪打算早些吹了灯睡下,养养精神,说不定明天就不会犯困了。
真要关门,六娘却踩着夕阳,笑盈盈地来她院子了,还给她带了鲜果和糕点。
六娘含蓄地说:“我与四姐姐要好,原是应该也请四姐姐来沾沾热闹……我便预先留了一些好吃的,来送给四姐姐。尤其是听说四姐姐近来胃口不大好是不是?”
她拿出一小碟樱桃,道:“好不容易得了,酸酸甜甜,我记得以往四姐姐在侯府时得了一些,还要特地送回来分我吃,我也分四姐姐吃,只不过,大抵不如姐姐送我的好。”
阮扶雪很是感动,便收下了,又让似锦去把她修好的观音抱子像拿来,用双手托着,展开,赠予六娘:“过些日子你就要下定了,我是寡妇,不好去送你。这副观音图我绣了大半年,可算是做好了,一针一线俱是我的心意。四姐姐身无所长,只能送你这个,你别嫌弃。”
六娘连声说喜欢,得了阮扶雪送的绣像,仔细拿好,高高兴兴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六娘得了这样大一幅绣像,喜欢得不成,爱不释手地把玩,在想做成什么好。
赵氏一进门,看见女儿手上的东西,一眼就认出来是阮扶雪做的。
她见过好多回了,阮扶雪天天绣天天绣,阮家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赵氏感觉像被针扎中脑袋里的某一处,烦躁倾泻出来,她走过去,不耐烦把绣像拿过来,随意地一抓,扔在桌上:“摸什么?寡妇送的你也不嫌晦气!”
六娘不服气,还要去拿:“娘,这是四姐姐好心好意送的嫁妆,她祝我将来在夫家能和和美/美呢。”
赵氏轻蔑地低低笑一声:“得了吧,要是真能保佑,她能在夫家五六年都没下个蛋?还拘着爷们不让纳妾,最后连个孩子都没有,霍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也弄丢了。如此蠢笨,你还听她的?”
六娘头一次见到温柔和蔼的母亲说出这样刻薄尖酸的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面露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