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根本没等郁飞尘说什么或做什么,他就大声道:“都别开枪!”

    他很有做人质的自觉,但郁飞尘根本没这个意思。

    一身沉闷的声响,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部。

    这声枪响仿佛是个令人恐惧的落幕词,风声里,枪声零落了下来。不知道他们是听从了上尉生前的命令,还是因为同伴们死亡得太突然,不敢进攻了。

    郁飞尘扔开中尉的尸体,看向场中央。

    在那里,女人,老人和孩子们还抱头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就像黑章军对他们中的人开枪时那样。他们被吓怕了,这一切又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或许还会以为这是黑章军在随机射杀俘虏。

    而那些被高地收容所送来的,精神状况极端崩溃的俘虏则愣愣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收容所的生活教给他们的东西。

    郁飞尘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们。

    一声高叫忽然从卡车车底下响起,喊出了他想说的。

    浑厚有力的声音在雪中回荡。

    “跑!”

    最先有反应的是听到科罗沙口音后哆哆嗦嗦看向四周的女人们,她们的目光先是惊恐,然后惊诧。再然后,她们或搀起老人,或抱起孩子,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曾经杀人作乐,残暴无比的黑章士兵们的尸体铺了一地。

    卡车附近的第二个人大声重复了第一个人喊的话。

    “跑!”

    第三节车厢门打开,金发拖着一个黑章士兵的尸体跌跌撞撞滚下来,又继续拖着尸体往火车头前的空地奔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跑——”

    他奔跑的动作终于带动了第一个尖叫着跑向那个方向的女士,紧接着一位母亲把自己的孩子死死按在怀里,踏着积雪朝南面奔跑。

    剩余还活着的黑章士兵大喊:“拦住他们!”

    枪声重新响起来,金发在最前面,是最明显的目标,但他从郁飞尘刚才的动作里学会了用尸体挡枪的做法,挡住了最致命的一击。

    枪声继续不知疲倦地响着,但已经不一样了。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向南奔跑。有的在雪中滑倒了,但又继续爬起来,有的在黑暗里中了流弹,但还咬牙奔跑着。

    枪声忽然没法吓住他们了,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又有什么东西重生。

    到最后,高地收容所的俘虏们中,也传来了几声似痛苦又似快乐的大喊,他们拖着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跟上女人和孩子们,在枪声和火光中奔向南方无尽的雪幕。

    接近一千个人的脚步声踏着积雪在漆黑的山脉间回荡,和着呼喊声一起,发出剧烈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