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一天,是一个明媚的周四。我最喜欢的一天。
早上,我一如既往的起得很早,四点半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染着点靛蓝的夜色。天气已经回暖了些,所以早起不像冬天那样难受了。
我洗漱完毕,烧上水,点开了电磁炉,往里面到了点玉米油,一边热锅一边打鸡蛋液。金黄的蛋液洒下去,烟气升腾,香味扑鼻。蛋液中心冒了几个圆滚滚的泡泡,我把它们戳破,一边翻炒一边往里面撕昨晚吃剩下的馒头。
等到馒头两面焦黄,这才出锅。一旁的热水也烧开了,滚烫的热水被倒入了我那缺了一个角的马克杯里面,兑了些昨晚水壶里剩下的凉水,温度正好。
我用着叉子吃完了这顿早餐,虽然工具不太对,让我像个装逼不成的土鳖,但谁让我住的这个地方没有筷子呢?
天知道我来到这个狗屁世界,已经吃腻了无休止的沙拉、营养液和压缩饼干,我分外的想念家乡的白大米,但是吃不到。
我擦了擦油汪汪的嘴,看了下客厅里的挂钟——五点三分,刚好。
收拾收拾,便该出门工作了。
我工作的地点在家附近车站的书店,我在里面找了份含金量很低的工作,收入和时间完全不成正比,并且全年无休——但是,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份工作了。毕竟社会上留给我这样的人的工作大部分都在非法声色场所。
我步行半小时来到了书店,老板还没有开门。这家书店是某个超级大的公司下面的小店,店长是加盟进去的。我敢打赌他绝对是最懒的店长了,因为他总是没有办法按时起床开门——特别是冬天。
我在门口站了大概十分钟,被早上带着露水的凉风吹走了今天早上吃下去的大部分热量。于是等老板开门的时候,我已经冷得有些哆嗦了。
“快点!别在这里打寒战了,快去做准备工作!已经迟了十多分钟了!”老板冲我大喊大叫。
这话说得,好像他开店迟了全是我一个人错似的。
我走进了更衣室,套上了工作服,换上了专用手套,开始清点货存。书店和杂货店或者说便利店?一样,都是临时工的天堂,基本上没有几个人会把这种工作当做主职来做。可惜只有这家店的老板肯用我,所以我有幸成为了这家店为数不多的正式员工。
我不负责收银,老板在这件事很微妙的信不过我。在他看来,我这种人应该是改不了“下贱毛病”的,理所应当的应该能离收银台多远有多远。
所以以我只负责清点货物、打包以及在闭店前打理好卫生。通常的任务是我站在收银员身边,给已经结完账的顾客打包好那些“贵重物品”,用各种限定非限定的色纸包上封皮、打上各式花结。然后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门店半关,睡了大半个白天的店长一边在收银台清点钞票,一点监督我打扫卫生、整理货机。等一切结束后,他会和我告别,锁上门。书店早上七点钟开门,晚上十点钟关门,我的工作时间却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的那一班。书店的活干完以后,我会去附近的餐馆、杂货铺之类的地方打零时工。总之,一份工作的钱养不活我,两分工作一交税就变成了一分半的钱。
我尝试过打三分临时工,从早上五点起凌晨两点睡,大概干了三个月之后,某一个清晨去上班的路上我走着走着晕倒在了路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这很危险,因为我是女人,而这个世界除了我只有男人。
如果我不想被抬进医院之后被撞破秘密,那我最好让自己一直健康到死。
因为,根据我对这个世界的人的做事风格了解、我绝对不是像言情里面送进某个位高权重者的卧室,而是某个实验室被进行一些非法的人体实验,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去。这可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尽管现在的人生也堪称一坨狗屎,但是至少还没有难过到让我自杀的地步,我还可以活。
我还可以接着走下去。
打完零工已经很晚了,几颗沉寂的星星点缀在夜空中,远远的看去像是黑纸上不小心溅上去的白墨水。夜间的风还是有些大,我努力裹紧身上的外套抵御寒风,余光瞥见了夜灯照耀下巷子口散落的一只皮鞋。那种穷途末路、暮气沉沉的气息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身上都萦绕不去。他们没办法诞生出新的生命、只能不断地自我复制、不断地重复错误、直到彻底崩溃不复存在的那天。科技在进步、人口却依旧在减少。在这个只有生物科技过分发的世界里,生命的最终谜题似乎只差一层纸、但是永远还差着一张纸。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这个世界上的人,因为我也变得悲观而神经质——明明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活着总会有好消息的。今天书店老板总算给我放了天假了,明天我不用去上班了。
带薪休假,真的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