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冉微微攥了攥拳,她认得这个人,前几日还身着红袍官服恣意闹市,这才几日不见,聂标为何沦落到这般地步,又是哪方势力对他下了这番毒手。
微微摇了摇头,幸好聂标从未听过她的声音,此时又成了个瞎子,不至于当场暴露。
见叶星冉被领进院子,临贵妃只抬眼瞥了一眼,便继续接过宫女剥好的葡萄,一举一动透着慵懒典雅,以及隐藏不去的高傲。
临贵妃穿着苍绿混翠团花纹的华服,明明是大俗的式样,穿在她身上却更衬人明艳。
而这样的死寂,早在叶星冉踏入院内之前,就已持续了许久。
今日是临贵妃的生辰,她本希望皇上能好好陪陪她,却听闻皇上早早将殿试定在这日,全然忘了她的生辰,这才从庆记山上请了一堆和尚拿着做法事的名头撒气,越是看那些和尚越是烦心,听手下人提起人数和呈上来的名单有差池,这才将人急匆匆召了过来。
在临贵妃身后伺候着的宫女轻喝一声:“为何在娘娘面前还不摘下面纱?”
叶星冉轻轻将面纱摘下,帕子叠了叠,收进袖中。
生得倒是标致,临贵妃看清叶星冉的脸,冷笑着轻拈起一颗葡萄,也不知进了宫还四处溜达,是存的什么心思。
雨下得越来越大,看着荷花池旁垂手乖乖站着的和尚,临贵妃的手在果盘上点了点,“大师不是说,这位是妙音仙子吗,既然有妙音之名,不知道本宫今日能否有幸一听佛音。”可别妙音是个幌子。
“娘娘万福金安,既然娘娘要求了,焉有不唱之理?”叶星冉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怕只怕这临贵妃未必好相与,“婆娑世界,万物有灵,草木有心,行亦禅,坐亦禅,市井民风亦禅,斗胆献丑了。”
院中心正摆着一架古琴,可随行的和尚无一人会弹,只得闲置在那处,叶星冉缓步走过去,轻轻按上琴弦。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
少女的声音仿若仙音,伴着淡淡的丝弦声,绕在她的耳边,临贵妃停下正拿葡萄的手,眯着眼看向叶星冉。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琴声愈发急促,少女的声音空灵悠扬,久久飘荡在小院中。
这段曲词名曰民间小调,却是为规范治国之道,天家之德,声音再婉转,曲词却字字锥心。
叶星冉单手播着弦,琴声急切如鼓,音调也愈发高:“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临贵妃的眼睛死死盯着叶星冉,手紧紧扣在太师椅上。
“娘娘,武夷宗少宗主当着众臣的面拒了擂主之位。”从偏门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附在临贵妃耳边轻声说。临贵妃皱了皱眉,脸色一变,拿帕子擦了擦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聂标不明刚刚太监对临贵妃说的话,只当姐姐是为了歌词的含义生气,一拍桌面,对着琴声来源之处骂道:“唱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普天之下,圣上的命令便是昊天,贵妃的意思就是天谕,再唱,本世子撕烂你的臭嘴!”
琴声戛然而止,叶星冉静静地看着他们。
荷花池旁的和尚已齐齐跪下,雨滴在池中,更滴在他们心里。
本是四方游僧、天下佛意膜拜的得道佛子,双膝一弯,只能淋着大雨跪在后宫嫔妃脚下,如伶人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何为天谕,这二字犹如洪钟,惊雷般敲响。
“庆记山妙音仙子出言犯上,掌嘴。”临贵妃的手闲闲地按在太师椅上,“顺便把那个少宗主也请来,本宫倒要看看他有几条命,能让他这么折腾。”
雨越下越大,叶星冉的身子却骤然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