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晚上祝航邀请许一帆到家里住,许一帆拒绝了:“没事,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回家他也不会打我的。”

    当时是晚上七点,许一帆家离十八中不远,他一路溜达着回去,站在院子里听见里面的人声,许志海难得有条有理地说两句正经话:“……就是房子有点小,不过以前就我们爷儿俩也没别人,以后你来了,咱们把院子修一修,重新装一遍,按你的喜好来……”

    许一帆听着这话进了屋,看见那张破沙发被许志海收拾得很规整,之前那张上了年纪的破玻璃茶几也换成了木头的,屋里干干净净焕然一新,要不是许志海还在眼前坐着,许一帆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

    沙发另一头坐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看着斯斯文文,一头长发柔顺地挽在脑后,戴着副眼镜,像是从事文字工作的。见许一帆进来,连忙有些局促地站起来,也不知该怎么自我介绍,张嘴说了两个我,后面几次变化,甚至有些结巴,说:“你好,我……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许一帆没说话,许志海见他突然回来,也有些紧张,怕他坏事,忙说:“对,这是爸爸的朋友,刘阿姨,刘云,这是我儿子许一帆,小名帆帆。”介绍完,见许一帆杵在那儿不动,又压着脾气命令他,“帆帆,叫人。”

    许一帆的眼睛在两人间打量了个来回,发现女人的年纪可能比他爸大一点儿,要不然人家那么斯文体面的一个人,也不会看上他爸,俩人估计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了。许一帆想到他爸这段时间的反常,终于找到原因,还以为他岁数大了良心发现了呢,心里不由冷笑,冲着刘云说:“阿姨,您是我爸的相亲对象吧?”

    刘云面子薄,脸上立刻红了,两眼羞涩地垂下来。许志海忙呵斥他:“许一帆,说什么呢?”

    许一帆不理他,继续对刘云说:“阿姨,您斯斯文文、体体面面的一个人,我真不忍心看着您往火坑里跳,介绍人可能没跟您说我妈是怎么没的……”

    许志海立刻暴怒地喊住他:“许一帆!”

    许一帆脸上带笑:“我是他亲生儿子,跟您交代句实话,我妈是被我爸喝醉以后用啤酒瓶打死的,这男的,在外面装得人模狗样儿,其实灌二两猫尿就打老婆……”

    许志海已经绕过茶几,上来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掌直接将许一帆扇翻到地上,他没还手,就那么躺在那儿,看着刘云笑:“阿姨,您看见了吧,就算是一个人单着,总归有命在,体体面面活着不好吗?非得找这么个混蛋玩意儿,还得替他洗衣做饭养孩子,是得多想不开啊?”

    刘云看得脸色发白,站在那儿估计吓得不轻,下意识往外挪了两步,见许一帆还躺在地上,脸都肿了,出于人本性的良善,她问:“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儿,习惯了,您赶紧走吧。”许一帆笑着爬起来,目送刘云走了,回头对上许志海铁青的脸,说,“老许,我跟你说,你最好别让我长大,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替我妈报仇,把你送进监狱。”说完,他怜悯地看着许志海,笑了一下。

    许志海站在那儿,咬着牙根,气得浑身发抖,却已经不知道该骂些什么。许一帆一天天长大,以后会比他更高更壮,终有一天,两人的处境会对调,终有一天,他会打不动他。

    “……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许一帆脸上的笑容冷下来:“对,你不是故意的,每次都不是故意的,我知道。男人嘛,脾气不好,火窜上来控制不住,我懂,咱俩基因一脉相承,以后等你老了,我忍不住发火的时候,您也好好享受着,到时候想想这话,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儿子的。”

    “你……你现在还花着我的钱呢!”许志海无力挣扎。

    许一帆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呢?您有义务养我啊。”他走进厨房,拿着菜刀出来,说,“不然这样,您现在朝着这儿来一刀。”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咱们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一了百了。”

    “……”许志海,“这辈子你不打算让我好过了,是不是?”

    “是,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好过。”许一帆举着刀柄。

    许志海站在那儿,心里不知道想什么,最后,他侧了下脸,脚尖转了个方向,向外走的步伐有些踉跄,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摸出烟盒,却因为手抖,掉落了好几根。

    这个暑假过得很快,临近开学时,哥儿俩的补习班课程也告一段落,高一上半学期的课程学了一半。许一帆天天背单词,祝航开始没打算背,见许一帆这么上进,也跟着开始背,但他喜欢背小段文章,发现这方法比背单词记得牢,就告诉许一帆。

    两人一路这么摸索着,开学分班考试竟然都考进了实验中里的实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