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青虚走了。
师兄走了。
这个人没了。
季峦,季青虚,无论是谁,都不见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对方说过的那样,作为季青虚的道侣,他最终落得……一穷二白。
黄昏将近,暮色沉沉,院中央那棵老槐树白花坠串而下,簇簇交错重叠,宛若流云。众人和季青虚告别完,聚在首徒峰院中,听着主屋内传来由轻到大的压抑的哭声,愈发撕心裂肺。
却这时,天边又传来劫雷之响,众人惊然看去。其实,秦无挟早就到了可以随时召唤天劫飞升的地步了,可他一直和天道抗衡着,不肯飞升。他的躯体被压得蔓出皲裂,几将要爆炸的纹路,再坚持几年,他怕是会死于天道这种规则压制。但哪怕这样,他也从来都不让季青虚知道。
“正如你不想我死,我也想让你活下去。”
秦无挟抱着他,殿外已经慢慢有雷电飘来,电闪雷鸣,轰声惊心,身处这般危险的情形中,他依旧静静亲吻着季青虚的额头。哭完后,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静静道,“师兄,我这辈子最悔之事,便是当年……亲手逼死了你。”
“哪怕你后来回来了,哪怕你说你不怨我,可我从来,都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我有心魔,便是这个了。”
他流了血泪,努力笑了下,探去手,轻轻抚摸摩挲着季青虚脸侧,“师兄,有心魔的人,又怎可能飞升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飞升的。”
“师兄,我欠你一命,怎么都补不回来……那么,这次,便让我还给你吧。”
“我想为了你,去修来世……”
“可是,师兄,我们……还会有来世吗?”
他自言自语着,又仿佛在跟季青虚如寻常般讲着话,“我又不忍心,留你一人在这世间。你向来心善,我怕你被人欺负,我怕再没有人照顾好你,无论谁我都不放心……”
他慢慢将季青虚头发梳洗干净,拿热腾腾的白巾轻柔擦着他面,将其摆成与他对面而坐的姿势。
“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了。”
他缓缓向前倾身,展臂搂住对方,以一种扭曲姿势与其交颈亲密抱着,侧首吻了吻他发间,“对不起,师兄,我……擅做主张了。”
……
劫雷过后,屋宇黑焦,殿外众人于余雷荜拨中无比惊慌地将残垣断壁搬开,却见底下埋着的二人,竟是紧紧相拥着,一道死在下面了。而他们所坐位置的地面上,弯曲蜿蜒出一方血阵,阵法纹路沟壑之中,汩汩淌着的血流仿若有生命般,濒临将死地弹动着。雷后雨水冲刷,泥水混合,散发出铁锈的腥味。
周围众人齐齐惊呆。霍笑心中悲痛,颓然扑过去,嘭地跪地,却又被慕天眼疾手快地拉住,“慢着。你且仔细再看。”
因为这时,与四下环境无比违和,极尽诡异的是,与秦无挟相拥的、手中匕首扎入他后腰的那个白衣人,脸上皱纹竟缓慢褪尽。他头还无力搭在秦无挟肩窝,掌间浸血,面若含春,然后,倏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