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你该回去养着,才对。莫要,以后落下病根。”
善璃此前想了无数种他们二人在一切挑明真相戳破之后,会是以怎样一种情形再次相见,却从未想过,会是这种。她也想过无数种对方会说的话,会表露出的情绪,失望、痛恨、背叛、愤怒……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
有道难言的酸涩陡然爬上鼻尖。
但善璃怎么会哭呢,她向来宁可流血也不愿流泪。微微垂下首,不去看那人:“对不起,我骗了你。”
庄主接道:“我知道。”
善璃抬眸。
庄主又静静看了她许久,垂落眼睫,悄然问道:“我,在你那里,到底排在何处。”
这声音放得极低极低,里面藏着落寞。
以往对方泄露出这些情绪时,善璃都会心疼得不行,然后上前轻轻亲吻他眉毛。但她此时做不了。她简直快要直接落泪了。眼睛往大处睁了睁,道:“对不起。我当年立誓一时,自要,忠君一生。”
庄主:“你可知,你要摘那机缘,需得拿命祭奠。”
而洞口女子直直站在那里,神情无一丝变化,无非是在表露——她早已知晓。可她明明知晓,却还能每日如同无事一般伴在他身边,灵动如雀,笑靥如花。
只有哑得不行的声音,“……此生报主,我族不兴,我命不休。”
庄主肩背忽地微微佝偻下来。片片雪花由天降落,越下越大,不多时便积了满肩。雪花这般轻盈,他却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庄主双睫被压上霜白,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怀中暖炉都冷掉了:“……若我说,你不要去呢。”
于是紧接着,便是铿地什么灵器祭出之声,充沛灵气如雷如电般奔腾缠绕其全身,天地之间荡的,是女子坚决到残忍的声音——
“那今日你我,便有你死我活的一战。”
明明是至亲至密的夫妻,却转眼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庄主坐在那里,突然,低低地、长长地笑了出来,嗓音荡着,许久不止。
“他们皆道我无情,殊不知,你看似多情,却,最为无情……”声音越说越低。
“你我夫妻一场,你告诉我,我在你那里,可否占有一线位置?”
善璃唇角死死抿了许久,才开口:“庄主,你我之间,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
又是静默。
“这样啊……”
庄主苍白的指节轻轻抬了起来,“是啊,你说得对……你我,当真是——相逢未时。”
善璃已难过到心头麻木,可此时见对方如此反常反应,尤其是抬指那一瞬,叫她下意识全身戒备起来,生怕对方突然发难。而等了片刻,却见庄主手掌是捂到了额前,他坐在冰天雪地里,拿掌将那面捂了捂。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