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夏天,6岁的楚思澳多了一个小哥哥。

    那会儿,她还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会成她的男人,她的此生挚爱。

    “澳澳,来,叫哥哥。”

    楚思澳躲在沙发后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爸爸手边的那个男孩。

    任凭爸爸怎么叫,她都不肯出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人呢?她想。

    那个男孩瘦瘦小小,就跟桔梗一样,脖子似乎还没爸爸的手臂粗。

    男孩右胳膊、左腿各打着厚厚的石膏,没打石膏的左胳膊下面拄着一根拐杖,僵硬地站在墙角。那艰难的样子让楚思澳想起了她曾玩过的提线木偶。男孩头上缠着的绷带挡住了他的部分五官。于是苍白的小脸上,只露出一只漆黑似墨的眼睛,带着些许寒气,一眨不眨地静静望着她。

    “澳澳,出来啊。你不是总吵着说要一个小哥哥吗?”爸爸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极具男人气概,可对着她说话时,却总是十分温柔。

    爸爸蹲下身来,粗糙的大手朝她招了招。

    身为空|军|少|尉的爸爸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所以以往每次见到爸爸,楚思澳都会兴高采烈地飞扑过去,钻进爸爸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踮起脚尖,亲亲爸爸微微冒出胡茬的泛青下巴,坐在爸爸腿上,听爸爸讲,他在部队里的故事。

    可是今天,她一点儿也不想靠近她的爸爸。

    因为爸爸温热的大手,搭在那个她不认识的小孩的脊背上。

    她有点儿生气。

    更令她生气的是,吃饭的时候,爸爸给那小孩剥了一根她最爱吃的双汇王中王。

    她当下就抱着碗在桌子上砸了一下,以示不满。

    空气静了那么两秒钟。

    男孩虽然饿到小脸发黄,肚子也往里凹凹着,但似乎一开始就没有吃这家饭的迹象,楚思澳这么一闹,他就更不会碰那根火腿肠了。

    男孩漆黑的瞳仁看往她的方向,数息之后,静静地说:“谢谢叔叔,我不爱吃。”

    爸爸并没有来哄她,只对着男孩说:“你吃,不用管她,她自己碗里的还没吃完呢。”

    楚思澳眼角往下一耷拉,小嘴紧跟着就撅了起来。

    一双筷子较劲似得在还剩半截儿的火腿肠上捅来捅去。

    炎炎午后,三个六七岁的小孩蹲在池塘边挖泥。

    楚思澳头朝下,尾朝天,一手的泥,脸上出了汗也顾不得擦一下。她扭头,两只沾着水珠的羊角辫随之在阳光下轻盈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