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朱裴策并未就寝,他修长苍劲的手一下一下地描摹着那只镶金粉镯,面色阴沉。
林晞的出现,让他几月前的记忆重回脑海,两双相似的眉眼渐渐重合,凌乱地拼凑出雪地里的一幕——
帘庚山下,他的手搭在白衣小姑娘瘦弱的肩膀,随着前行的动作,鲜血一滴滴地染红了那身白衣。
小姑娘遮着面纱,笑眸弯弯,指着一旁的干涸的小溪,告诉他,她名唤“溪溪”。
娇软的嗓音犹在耳畔,朱裴策头又痛了起来,正用修指揉着眉心,忽闻秦忠在外头禀报,不耐道:“何事?”
秦忠听里头的戾气,就觉出来得不是时候。
可话都问出口了,也没有收回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恭敬道:“回殿下,晞公主方才梦中啼哭不止,似被魇住了。”
里头许久不见动静,秦忠一头冷汗都被逼了出来,他欲再说几句打圆场,却听“吱呀”一声,屋门大开。
里头地龙早已熄了,朱裴策居处向来不喜暖,每回都冷得如冰窖一般,就如他的人,始终给人以冷漠沉寒。
男人一身玄黑衣衫走了出来,冷凝着眉角,让本就冰冷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寒意,他薄唇轻吐,淡漠道:“魇住便魇住了,这等小事也要来告诉孤?”
秦忠被他眼底的冰冷一惊,垂手站在旁边不敢再言语。
殿下如此不屑一顾,晞公主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朱裴策睨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轻嗤道:“不过是眉眼相似,也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
话毕,也不等秦忠反应,朱裴策就阔步出了门,夜风吹起翻飞的袍角,肃然的声音传了过来:“鹿国的孙廷卫闲散许久,也该用一用他了。”
“让他放消息给鹿国太子,旭国公主明晚会回旭王宫,宫内只有散兵,好劫得很。”
——
一夜噩梦。
林晞第二日醒来时,就觉得疲累至极。
她的姿容依旧明艳,可那双水眸下深重的青黛色,以及脸颊上褪了血的苍白,都暗示了昨夜的煎熬。
她碰了碰发胀酸疼的脑袋,昨夜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一一掠过,一个念头忽的冒了出来:为何梦中的场景如此熟悉,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未等她理清头绪,屋外传来了叩门声,紧接着是那名青衫婢女的声音:“晞公主,殿下吩咐,一柱香后送您回旭国。”
闻此,林晞心中并无波澜,她早已知晓,朱裴策强留自己一夜,为的就是带着人向父王求亲。
她应了一声,便有几名婢女开门而入,伺候着洗漱着衣。
那几名婢女从厉朝都城选派而来,见惯了爽朗美艳的北地女子,头一次瞧见江南娇滴滴的柔婉美女,一下子都觉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