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文晴把这消息给了巧香,毕竟这是她的父母和兄长嫂嫂,要如何决定还得看她。但是慕文晴心中有杆秤,若是巧香拧不清轻重,慕文晴说不得也只能疏远她了。她的身边不能留着这种不安定的因素,为了钱可以出卖妹妹的人,若是哪一日被人收买,巧香又顾着他们之间的情谊……想让一个人不背叛,最好就是永远都不要用试金石。
慕文晴不想看到今后的反目,今日如何处理就成了她以后如何对待巧香的天平。
慕文晴淡淡叙述完所有的事情,一眨不眨看着巧香。
巧香听闻父母亲真的病重,不由忍不住神情低落,含泪看着慕文晴,直直跪在了地上。慕文晴默然不语,等着她的下文。
“二娘子,巧香本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得蒙夫人和二娘子提拔,才有了如今的生活,二娘子对巧香有再造之恩,巧香的一切都是二娘子的,只期望能一世跟在二娘子身边,做牛做马也甘愿。可是父母生我养我,今日他们病重,若是我见死不救,又与qin兽何异?巧香求二娘子,让奴婢见见父母,巧香保证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因为家中的事儿来麻烦二娘子。”说完,对着慕文晴重重叩了个响头,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沿着两颊流淌。
慕文晴叹口气,伸手抹去她颊边的眼泪,才道:“先起来。”
巧香慢慢站起身,慕文晴却突然道:“那兄长和嫂嫂,又该如何对待?”
巧香愣了愣,面上现出了犹豫之色,半晌后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二娘子,奴婢已经卖身入慕府,自然就是慕府的人,今后他们的死活就与奴婢无干了。”
慕文晴淡淡道:“当真?若是真这般想,以后他们来了,我就会吩咐下去,乱棒打出了。”
巧香不语,低着头思量。慕文晴见状,也不打扰,竟干干脆脆往内室而去,留下几个丫鬟在外堂中。才转个弯,就听见后面的红儿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巧香姐姐,我说是怎的一回事,担心爹娘也就罢了,那两个白眼狼一般的挨千刀的人,也顾惜着他们作甚?”
绿儿也皱眉道:“别说已经卖身给慕府,就算是没有卖身,他们这般算计,完不顾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快快活活,以后也该和他们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巧香挣扎为难,半晌也不见言语。
慕文晴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外面,耳力又异常的好,此时见巧香仍旧有些妇人之仁,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心软,重亲情,自然是好的,她也不愿意养个白眼狼,可现在这般情形下,摆明了那两人是拿乔作态,连亲身父母都不顾了,巧香竟然还踌躇不决,不由让二娘子很是失望。她不愿意身边人冷漠,却也更不愿意身边人无谓乱好心,给她留下异常容易攻破的缺点。
春香一向少话,看问题却比众人老成持重,见巧香闷声不语,也不由摇头叹息问道:“巧香姐姐,我们每个人签的什么契约,可知晓?”
巧香抬头,有些不明春香的意思,春香淡淡笑了笑,接着道,“红儿是因为家中舅父赶了她出门,绿儿是因为家中人早就在灾荒中死去,所以两人才签了卖身的死契。而我,却是十二年的活契,还有四年,我就能脱了奴籍。”
红儿听了这话,有些羡慕道:“我若有兄长,也是愿意出去的。”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倒像是火上浇油了,又赶紧道,“现在这情形,也只有二娘子能顾惜着我了,我那个舅舅,哼,真真是忘恩负义的黄鼠狼,这一世别说想靠着他们了,就算是见,我也是不会见的,只当我家人早就死得一个不剩了。若今日来得是他们,我就求二娘子把他们乱***打出去。”
春香叹口气,又道:“我们这些奴婢,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人人皆是签到十八岁,日后除非是想跟着娘子一世,都在十八岁之前会放出去,脱了奴婢的身份,以后就算是嫁了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说不准后代也能出个读书人,到时候光宗耀祖。巧香姐姐,兄长父母都在,为何却签了个死契呢?”
慕文晴不由笑了笑,没看出来,春香还会这样劝人。
巧香被她们一言我一语,说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顺势坐在了屋内的绣墩之上,手撑在额头,有些疲累,声音也低沉而沙哑,慢悠悠道:“这些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闭上眼,总会想起当年的情形,虽然贫穷,可一家四口过得也是快快乐乐。大哥,大哥他对我,也是很好的。小时候被其他孩子欺负,大哥赤手空拳的冲上去,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会笑嘻嘻的哄我……”
室内沉默了,慕文晴也叹了口气,巧香就是顾念着这点温情么?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多开心。过年的时候,爷娘舍不得卖了鸡蛋,把鸡蛋煮了,切成了两片,分给我和兄长,兄长却猛摇头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欢鸡蛋的腥味儿,然后让我帮他吃了。可笑那时候的我,还以为兄长说得是真的,狼吞虎咽的吃下……还有一次,我和兄长去砍柴……”
巧香眼神朦胧,回忆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红儿绿儿想再劝说的,却也对望一眼,停了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兄长就不再疼惜我了……”巧香的声音颤抖起来,“有一日,兄长回家,神不守舍,父母笑话他长大了,还问了是哪家的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准备隔几日就去提亲,哪里知道,当晚上雷鸣电闪,劈中了屋子一侧的茅草垛子,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兄长变了,经常沉默不语,也不再愿意对着我笑了……后来,父母就把我卖给了慕府……开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若是能兄长娶个媳妇,家里能过上好日子,我就算是签了死契,也是开心的。前次的事儿,我总想着,也许兄长也不知那温家大郎是快要死了的,他们还是一心想让我过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