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我与太守还以礼相待,没想到这次,我居然就成为了阶下囚。”
一番折腾之后,吴阶终于见到了陈止,在他的对面,陈止端坐于席,神色平静。
两人见面的地点,虽是在衙门之中,却也是一处僻静所在,是用来招待来客的厢房,经过上任太守的修整,成为一处书房,环境也算幽静,平时坐在这里,倒也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只不过,坐在里面的吴阶,这心情是怎么都难以平复,无数的话语憋在他的胸口,更有熊熊怒火不断跳动,却不得不压制住,表现出一股淡然、从容的气度。
只是这心里的不快,终究会从细节处表现出来,吴阶固然竭力隐藏,但在从杂役手中接过茶水的时候,那颇为用力的双手,还是透露出了一点端倪。
更不要说,随着他这略带火药味的话一说出去,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凝重。
陈止却是轻飘飘的抿了一口茶水,摇头道:“吴先生,咱们名人不说暗话,我为什么让人把你带过来,你心知肚明,这代郡的太守是我,不是你,你来代郡所为何事,我心里有数,本意就是要架空了我,难道还要让我引颈待戮?又或者举手欢迎?没有这样的道理!”
吴阶的心里本来打好了腹稿,要和陈止理论一番,争取改变局面,但当头就听到这么一番话来,立刻就有些心中打鼓,不知道陈止掌握了多少情报。
“我不明白太守的意思,”吴阶只能先装糊涂套话,心里准备好的一干说辞,被生生咽了下去,“这次过来,乃是大将军听闻有洛阳来客,又知道太守与郑家交恶,担心代郡局势变化,这才派我过来了解。”
“怕是要让先生过来做联络人,将我这个太守都给架空了吧。”陈止眯起眼睛,说起了王浚的打算,他的子鼠折纸还在蓟县活动着,比什么密探和眼线都要准确,有些细节,甚至比吴阶还要清楚。
而吴阶听了这话,却是在心里被吓了一跳,短短一句话,不过几个字,却与王浚所言几乎相同,一瞬间就让他的心里浮想联翩。
莫非太守那边,已经有了陈止的眼线,将消息透露出来了?
但转念一想,王浚派遣自己过来的事,不能说是绝密,但知道他吴阶目的的,无不适大将军府的高层,那要是这样的人里面有了陈止的眼线,那可是非同小可,却也实在是说不通!
“陈止到北地才多久?就算背后有杨家,有陈家,但权势就是那样,最多是未来有前途,而大将军如今大势已成,跟随大将军的人,岂会弃了这大好前途,转而投靠陈止?”
心里这么想着,吴阶也明白,那些迷惑他人的借口,不能在陈止面前用了,索性挑开了说话:“大将军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幽州,太守你为代郡郡守,那就是大将军的麾下,保境安民乃是本职,那就该兢兢业业的经营这代郡,你倒好,这才多久,就把郑家抓了,这郑家在代郡……”
他又是一副设身处地,为陈止着想的口气了,有一种苦口婆心希望陈止能明白其中心意的意思。
但陈止摆摆手,干脆止住,用平静的话语威胁道:“吴先生,你的时间有限,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的,那就免了吧,我这就让人送你去后院独居。”说是独居,其实就是软禁,吴阶到底身份不一样,就算是被关押,也不能放进牢里,给人以口实。
吴阶被打断了话,节奏已经彻底乱了,那心里的怒火终于压不住了,他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兵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想清楚,陈止!大将军已经对你不满了,所以才会派我过来,你现在又将我抓起来了,难道不怕大将军追究?你不过就是一个太守,就算有些名声,有洛阳的人撑腰,又侥幸把代郡世家的武丁抓在了手里,但这些都不是你真正依仗!”
陈止的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却没有开口,而是听着吴阶说话。
吴阶冷笑一声,指了指门外,说道:“这代郡的底子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那草原上多少虎狼,在大将军的兵锋之下,都要俯首称臣,何况你一陈止?你现在抓我,不日就要有大军上门,不,根本不需要大将军发话,只是那汪荃有所动作,你这代郡上下就要作鸟兽散,这海水涨潮的时候,看起来是汹涌,但只有等潮水退下去了,才能知道到底有几块珍珠,几块石子!”
“没想到吴先生还知道海水,我还以为你久居内陆,不知天下了,”陈止摇了摇头,语气也严肃起来,“我倒是想要问问,这草原虎狼之乱,迫在眉睫,大将军会为了你一人,就兴兵代郡?将那宝贵的兵力,浪费在这里?”
吴阶一怔,心下了然,暗道陈止果是知道了北疆将战的消息,但也不意外,那慕容皝来拜访过陈止的消息,早就为王浚所知,陈止知道草原的一点动静,不足为怪。
不光不意外,吴阶反而平静下来,他冷笑道:“既知战乱将至,奈何还要执迷不悟?以你的见识,不难想到,这草原战乱之后,会有何等局面,代郡会遭受何等浩劫,正要与大将军精诚团结,结果你却要抓我,要和大将军撕破脸,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是了,你能说通那些代郡世家,恐怕也是靠着威逼利诱,靠着透露这个消息,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们知道我被抓捕了,你和大将军不和,那必然动摇,旁的不说,你好不容易召集的武丁,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而你几天之后,也会被大将军问责,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他越是说到后面,这声音就越高,语气也越发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