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人的骑兵队,狂奔起来的声势,好似要将那呼啸的狂风,漫天的黄沙踏于蹄底。去时用了一个时辰,而回时只用了不到四刻,可以想象众人的似箭归心,担忧之情。
回到谷外,看着被踩碎踏烂的数十外哨,连具整尸也没留下,愤怒,怨恨,悲伤,杀意一齐袭来。随着参差不齐的抽刀,提枪,握弓之声,骑兵队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冲进谷中。
一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臭不可闻的血腥,随处可见的断肢残体,让骑兵队杀意更盛。
可当他们赶回营地,见到的只有遍地的尸首,痛苦哀嚎的伤者,破烂不堪的帐篷,血流成河的残忍画面,许多承受力差的人当场便吐了起来,其中包括肖冬,郑虞跟玉儿。
就连那经历过百万尸骨路两旁,无数浮尸河道间的江明,也差点忍不住一股温热上涌,好在强行压制住了。
被震惊的骑兵队,此刻竟忘了,寻找匪军的身影,得亏他们早已离开此处,不然就凭现在的骑兵队,根本就不是一较之敌,深深的吸入两口混淆着血腥味与泥沙味的浊气后,他开始冷静下来。
听着无助的站在尸堆中那些人的震天怒吼,咆哮,痛哭,他开始指挥起那些依旧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人,开展处理事务,由木严先生跟玉儿以及数位医师,领着百来位哭成泪人的妇女,开始治疗起了伤者。
令那些无伤或只受了些皮外伤的男人们,将尸体全都其中起来焚化,如不尽快处理,便会产生疫病。与之相比凶残的匪徒,人们更不愿见到那曾至数十万荒原人痛苦惨死的疫病,所以处理起尸体来格外麻利。
踩在有些泥泞的鲜红色沙地上,看着躺在脚边的一具具曾活蹦乱跳现在却已冰凉的尸体,他眼眶有些湿润。
前方两丈远,被两个汉子抬着的那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是那名曾在他伤重卧床两个月时,每天都精心熬煮细粥。后来因为肖冬跟大胖时常肚子饿,常拉着他偷入食篷拿东西吃,被发现后每次都要自己向那人道歉,而那人却从不怪罪自己,转而教训起另两人的伙房大叔,赵宽师傅。
骑着小影又往前踏了几步,只见小影用它那湿润的小蓝鼻不停的蹭着躺在它面前的两个不到五岁的小丫头,她们是大丫跟二丫。在江明刚入难军时,她俩刚会走路,整天踏着东倒西歪的步伐,这里来那里去。也曾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亲昵的称呼自己为黑子哥哥。后来逐渐长大了,与他熟悉了,便成天粘在小影的后边,用不知哪找来的木板绳,绑在小影的尾巴上,一边坐着舒服的简陋马车,一边咯咯的傻笑。
走了不过数十步,那些熟悉人一个个都横在脚边,小四,瘦猴,胖婶,虎子,……他们曾经的模样,曾与自己说过的话语似乎都还环绕在耳边。
小四原名陈乐,是陈耀叔的第四个孩子,之前的三个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所以格外珍惜这个孩子,即便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他们夫妇也对这孩子几乎是有求必应。那时才刚八岁的他因为看上小影,死活让父母给他要过来,其父还真舔着脸与自己商量,被拒绝后,还半夜来偷,差点酿出祸事,还被卢直好一顿教训。至那之后,小四也被丢进训练场与新兵一同训练,不过后来他的小枪还耍的有模有样,听说打算拜卢直为师,如今倒在血泊里的他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柄木枪,浑身被砍的鲜血淋漓,其父其母也倒在了身旁。
才刚刚六岁的瘦猴,原名张凯,因为出生后不久母亲便去世了,既没有母奶也不曾喝过兽奶,被他老爹用米粥喂大的,从小便黝黑瘦小。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在难军中他最佩服的人便是自己,本因瘦小而自卑的他自从见到自己后,反而引以为荣,到哪里都说自己长大后一定会跟小黑哥一样有本事。
自己还答应过瘦猴待他来年生日替他做一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弓,还要教他打猎呢。可是如今...看着他们一个个躺在血泊中,江明缓缓的闭上了眼,将头高高抬起,企图阻止眼泪滑落,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良久一抹鲜红从掌心渐渐渗出。
此时,一双大而厚重的手掌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眨了眨泛红的双眼,转头看去。那是两道依然笔直的剑眉,不过此时已然皱在了一起,反而更像一杆枪。
枪眉的主人,两眼通红,显然是刚落过泪,不过此刻他并没有过多在意,他注意的是,跟在他身后那排列齐整的近千骑兵队。
只见他重重的呼出两口气后,带着依旧梗咽声音说道“追吧,不能让亲人们白死。”
江明听见亲人二字,只觉着心咯噔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叹息道“那是数千骑兵,虽不知具体多少,但根据众人所言应不会少于四千,你可有把握?”
他也沉默了,思考片刻,盯着那双小眼认真道“即便没有把握,不还是要去!”
听着他的话,江明苦苦一笑,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会死进去很多人,值得吗?”
见江明开口,他松了口气,反问道“不值得吗?”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却只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悲伤,愤怒,跟杀气。
江明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既然如此,带足干粮跟水,这一仗,怕是要跟他们耗上许久,东西定要备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