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官员们的亲爹死了,官员是要丁忧回家,守孝三年的。但朝廷中最大的官——皇帝死了亲爹,却只需要辍朝一个月就行了。

    即便太上皇生前执掌朝政的年头再多,所攒下的威望经过了这么多年中风在床也打了不少折扣。何况司徒晖拿稳实权之后对朝堂上的官员一直都是有清洗的,台上划过时期的老臣,到现在也没几个在朝中的了。司徒晖辍朝这一个月,还有不少请安奏折让他在为太上皇尽孝的同时保重自己身体的。

    皇太后做主,让太上皇和元后合葬。李太妃死在太上皇之前,当然也陪葬帝陵。至于她自己,因为“尊不让卑”的规矩,太上皇下葬之后地宫应该就封死了,皇太后以后薨了的话是要另选址做墓地的。

    皇太后觉得挺好,埋了太上皇之后甚至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未来的陵墓所在地都选好了,离太上皇的陵墓说不上远,但云苓给太上皇送灵的时候悄悄站在皇太后圈出来的山头上看了一眼,站爱这个山头上,大概率是看不见太上皇的陵墓的,不知道皇太后在选址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这方面的因素。

    操办完太上皇的丧事,宫中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但云苓觉得,皇太后像是被松开了什么枷锁一样,倒比原先有了些精神似的。

    太上皇的丧事就办在暑热最严重的时候,因为这个,太上皇停灵的时间不得不缩短了:虽然有冰块可以延缓太上皇的尸身腐烂,灵堂里还燃了不少气味重的香料,但气候放在这里了,谁让时候不巧呢?况且又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哭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真的想到年轻时和太上皇君臣相得,在感念太上皇的恩德,还是被暑气给热得喘不上来气了。

    总之,忙完太上皇的丧事,也就到了一年里面最热的伏天。紫禁城虽然有特定的皇权象征,但也改变不了里面就是少湖泊、少树木的事实——这么大一个紫禁城,只有御花园正中间挖了一个人工湖。至于树木,单种两棵果树没问题,比如云苓的钟粹宫门口现在还有一棵桃树呢,但想要连成树林?那就是做梦了。

    何况,今年夏天的存冰有不少都被挪去在太上皇的丧事上用了,一时之间,各宫之间的串门都少了。古代的化妆品又不防水,现在出门一趟妆容就花得没法看了,还是躲在屋里猛摇扇子吧。

    不过,天气热归热,但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偷懒的。太上皇一死,西六宫总算空出来了。虽然太妃们是很盼着去儿女那里啦,但司徒晖总不能亲爹刚死就把庶母们扫地出门吧?于是把位份比较高或有儿女的都迁到慈宁宫去了——虽然有点挤,但好歹还得再等两年,太妃们也很理解;至于位份低且没儿女的,往城外的皇家园林里一放,目前来看住得比位份高的娘娘们还宽敞些呢。

    太妃们既然搬出了西六宫,原先一直在东六宫挤着的后宫嫔妃们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像冯修容这种一直和王修仪挤在一个宫殿里的,已经在掰着手指算自己什么时候能搬家了。

    因为冯修容比王修仪稍微矮了一个等级,两人又是一齐封嫔,王修仪搬进了所在宫殿的主位,所以现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是冯修容,得到消息的人也没太意外。但景阳宫中,另外两个因为西六宫腾出来要准备搬家的女人就没这么平静了。

    李贵人在景阳宫多年,她进宫之前为什么没有主位嫔妃想住在景阳宫就不说了,只说自从李贵人进宫,景阳宫就一直是她的地盘。前一段时间天上掉下来个主位已经让李贵人很不舒服了,后来赶上国孝,自己这个嫔位又没封上,李贵人难免气虚。

    有些人气虚的时候会选择静悄悄地蛰伏,而有些人感到气虚却是会强撑着自己的架子,在外面表示出自己还是可以压倒西风的,比如动物界的河豚,在受到惊吓之后就会装成一个庞然大物的样子。李贵人就是后者。

    所以这段时间李贵人和贤德妃都没有动手收拾行李。贤德妃么,是觉得就算东六宫的部分嫔妃会往西六宫搬,但也轮不到一宫主位给别人腾地方,尤其李贵人现在还是个贵人,不是嫔位,就算她不在景阳宫了,难道李贵人就能住进来了?至于李贵人,她的心思更好猜了,景阳宫就是她的地盘,凭什么让给这个后来的贤德妃呢?

    不过,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有了顾忌。八皇子刚出生,经不得风也经不得热,在贤德妃还是景阳宫主位的时候把脸撕破得太彻底也不好,所以,贤德妃和李贵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往皇后那里使力气去了。

    其实景阳宫的位置不算特别好的,只看当年老皇帝能用这个地方来囚禁起兵失败的废太子,就知道景阳宫其实是在内宫的边角处了——不然当年的废太子一个壮年男子,周围的宫殿住的都是老皇帝的嫔妃,其中有不少正当妙龄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于是杨佩珊的做法就很理直气壮了:她把两个人都从景阳宫中挪出去了。打着西六宫中也需要有高位嫔妃坐镇的旗号,贤德妃直接被塞到了西边。至于李贵人,则是在西六宫中选了一个和贤德妃的宫殿相距颇远的宫殿搬了进去。这个新宫殿和别的宫殿不好比,但比景阳宫离乾清宫肯定是近多了。

    对的,因为太上皇的丧事已经办完,司徒晖已经正大光明地从东宫搬到了乾清宫,杨佩珊也搬到了坤宁宫。之前虽然太上皇中风之后就没有干涉政事了,但一直到现在,杨佩珊才终于有了“当家做主”的感觉。

    大概司徒晖那边也差不多吧,云苓听说,搬到乾清宫中之后,司徒晖召见大臣的次数明显增多。想想以前在东宫的临敬殿憋憋屈屈的接待大臣的司徒晖,再看看司徒晖搬到乾清宫后的样子,还是挺有反差感的——虽然司徒晖自诩孝子,治国都要以孝治天下,但上面真的没有人压着了,那股天也蓝了水也清了的兴奋劲儿是盖不住的。

    各宫众人忙着搬家,云苓却还算清闲,只是可惜了她的花房,花朵刚长出来没多久就又赶上了一场国孝。掰着手指算了算太皇太后的年纪,云苓深切地觉得自己需要发展一个第二爱好了,不然下次国孝的时候该有多么难熬啊!

    唉,是兼修个服装设计,还是珠宝设计呢?

    还不等云苓想出一个什么新型爱好,就听说了一个大雷:司徒晖要往北巡视红衣大炮的使用情况去啦!

    虽然说这些东西在每年官员交上来的折子中都有所提及,但经过几年前和北戎国的战争,司徒晖现在对军械方面还是很上心的。尤其这几年东南沿海又不安静,据说是当地的土人和挨着大梁的附属国一起勾勾缠缠,对朝廷的政令有些阳奉阴违的意思。虽然说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难免劳民伤财,司徒晖到现在对于这种大型战争的意思还是,国库不丰盈,能不打就不打,但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的。

    其实红衣大炮在海战上能发挥的作用有限,毕竟东南沿海那边空气潮湿,现在的冶炼技术还不过关,碰到这样的气候条件,红衣大炮还挺容易炸膛的。但军械所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改良军械,这次司徒晖往北走,大概也带了点验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