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以祁钺和祁铎的身份不限制纳妾,但夫妻不和带来的问题还是不少的。尤其如今的皇帝司徒祁钰是以嫡长子之身名正言顺地继位的,在司徒祁钰自己的儿子长到能竞争太子之位之前,不管有意无意,司徒祁钰肯定会加重嫡妻嫡子在日常生活中的地位。这个和个人想法无关,不过是因为他本人是这样“正统”的受益者而已。

    ——说到这个,云苓就不得不插一句,如今的皇后也是个倒霉的。话说先帝司徒晖这个人还是挺厚道的,大概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兄弟之间为了争太子之位已经打破头了,司徒晖还在位时,对司徒祁钰的继承人身份是极度认可的,做出的事包括但不限于二皇子上朝站班之后一直没有独当一面过,只是发表一点看法啊、后期身体不好的时候让司徒祁钰帮着祭天啦等等,如今的皇后也是司徒晖挑了好些年才给司徒祁钰挑好的,可惜刚指婚没多久,如今的皇后她父亲就去世了。这位皇后是父母连着生了四个儿子之后生下的最小的女儿,虽然本朝惯例,女孩儿和男孩儿分开排行,这位在娘家是“大姐儿”,但实际上她父母的年纪真的不算年轻了,从小管家理事就是跟在长嫂身后学习的。看在这个儿媳妇已经出仕的三个哥哥都是能干的,且娘家又没有强盛到出个宰相一类的权臣的份上,司徒晖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况且赐婚的圣旨都下了,又不是只对着儿媳妇的家长露个意思,司徒晖也就捏鼻子认了——不然呢?你敢说当你们家的儿媳妇不需要守孝,父亲没了第二年就可以收拾嫁妆到夫家去了,朝堂上的大臣能喷死你信不信?

    这位皇后在娘家守满了父孝,年纪也超过了本朝女子出嫁的普遍时间,都快和公主们结婚的时间差不多了。不过本朝公主晚婚,大臣家的女儿还是不能比。家里的母亲和兄嫂们不敢耽搁,六礼在皇后的亲爹没了之前就走了一半,现在继续吧……然后,就在家里兴冲冲想要举办女孩儿婚礼的时候,紫禁城里的丧钟敲了九下——先帝司徒晖驾崩了。

    司徒祁钰刚出生的时候,先帝司徒晖在先先帝那一大群儿子里还是个小透明,和杨佩珊也正处在蜜月期,对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他这一驾崩,司徒祁钰不说作为新帝,单说作为一个儿子,伤心之情也是很浓的。有先帝给先先帝守孝三年的例子在前,司徒祁钰说什么也要同样守三年孝,朝堂上的大臣们怎么劝都没用。

    就这样,一直到今年,皇后才真正嫁进来。守孝的这几年,云苓和杨佩珊闲着无聊,串门的频率比司徒晖在的时候还频繁,也就经常能在杨佩珊那里碰到司徒祁钰,每次提到这位皇后,司徒祁钰那个脸色啊……云苓觉得,如果不是这位皇后是先帝赐婚的,司徒祁钰都想悔婚了。

    杨佩珊对皇后倒是不错,儿媳妇刚进门就把宫权交给皇后了,自己则是在慈宁宫关起宫门来过日子。也是因为这样,宫中虽然有不少人暗自寻思皇后的八字和皇上的不和,但真正敢在嘴上过一遍的人是没有的。皇后也因此对杨佩珊很是感激,云苓挑儿媳妇,作为皇太后的杨佩珊过来一起参谋了,皇后为了表示重视,也往云苓这里递了不少出身好、性情好的女孩子们的名单。

    云苓的两个孩子越长大越不像——倒不是说外貌上有了什么巨大的变化,只是祁钺喜动,祁铎喜静,小时候不过是爱好不同,但时间长了,到了现在,两个孩子的气质上都有了明显的区别。和祁钺这个每天闲不住的人一比,祁铎就充满了文艺青年的气息。

    云苓对于是要给这两个孩子找个性情相近的儿媳妇,好和儿子能说到一块去,还是要找个互补的,能在儿子注意不到的地方补足人情的欠缺这一点上犹豫了很久,无奈小姑娘们当着她这个贵太妃的面即便活泼也不敢太过,在云苓看来都是偏安静的小姑娘们,这不就愁上了么?

    杨佩珊看云苓愁得不行了,笑道,“能报到咱们这里的女孩子们,家教都是错不了的,你问过两个孩子没有?”虽然说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疼孩子的父母都会问一问孩子的意见。当初司徒祁钰的婚事没有他自己说话的余地,但作为皇后的杨佩珊是点过头的。这也是为什么杨佩珊交宫权交得那么利索。她不愿意再继续受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对宫女和太监的敲打了。皇后再怎么样,也是她和先帝都看过的,哪里能容那些下人说什么皇后的命格不好?虽然当初她最看好的人选不是皇后,但就综合条件来说,皇后其实不错了。

    如今皇后在祁钺和祁铎的婚事上这样费心,未尝不是看在皇太后杨佩珊的面子上,投桃报李。

    说到这个,云苓就发愁,“两个臭小子哄起人来是个顶个的好,都说什么‘母妃看着好就行’、‘要能孝顺母妃’之类的,又不是给我娶媳妇!”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真的打定主意让祁钺和祁铎成亲,人选还是有不少的。虽然说本朝的国孝不要求大臣们三年都不能婚嫁,但真正赶在国孝里办亲事的还是少,如今京中适龄的男女青年正经不少,平邑大长公主的赏花会上人是越发的多了。

    云苓从皇后拿过来的名单里挑出了四个女孩子,拿着名单就往慈宁宫去,“我看这几个个个儿都好,祁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还是给他找个稍微活泼点的女孩子。至于祁铎,最好是找个在书画上头能和他谈到一起去的王妃。”皇后交上来的名单里女孩子们的家世都不差,云苓打听过了,这些女孩子们在娘家都是帮母亲或嫂子管过家的,不存在成亲之后忽然就手忙脚乱起来的事情。祁钺和祁铎对媳妇在外貌上没有什么要求,既然这样,云苓也不是非哪个人不可,挑出一个大概的范围就完事了。

    杨佩珊在亲儿子的婚事上发言权不算大,对能给祁钺和祁铎定下人来还是挺感兴趣的。见云苓终于划定了大概的范围,她就当着云苓的面挨个召见了云苓名单里的小姑娘们。和云苓商量之后,选出了两个小姑娘直接赐婚了。虽然说长幼有序,祁钺的婚事应该在前,但云苓的这两个儿子又不是相隔了一两年,干脆在订婚期的时候只相隔了半年。

    这下,云苓可一改守孝时的清闲,每天忙得不得了。同样也在忙孩子的婚事的还有淑太妃,不过和云苓这边选完了人就准备婚事不同,淑太妃更多地还是在定人选上面操心。毕竟再怎么说驸马是臣、公主是君,女孩子在婚事中还是不能让人放心。幸亏三公主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大概还能再认真观察两年。

    那些却和云苓没什么关系了。

    操办好了两个儿子的婚事,云苓往慈宁宫跑得更勤了,惹得杨佩珊也感伤了起来,“祁钺和祁铎是孝顺的,你过去之后可别把我忘在脑后才好。”

    是的,司徒祁钺仗着结婚早,刚结婚之后还没一个月,就上书请求云苓出宫了。当时祁铎的婚事还没办完,想也知道云苓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过这小子本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就说,既然是他先提出的申请,那他弟弟即便想接母妃回府去住,也得排在他后面。给看折子的杨佩珊都逗笑了,对着云苓悄悄道,“祁钺这孩子,好像结婚就是为了把你接回去似的。”

    想起当初的事情,杨佩珊微微笑了一下,“有两个儿子争抢是好事,你本来就不爱琢磨宫里的事情,出宫之后,每天养养花,剪一剪盆景,可是神仙日子了。”

    云苓笑着指了指一边有些别扭的盆景,“可不是么,这样的日子你是早有了,我还得等一等呢。”那盆景却是杨佩珊交出宫权之后亲自修剪的。

    从慈宁宫出来之后,云苓又往慈安宫去拜别太皇太后,彼时太皇太后正在听绿云说宫外平邑大长公主办的赏花宴,听见云苓来了,微微一笑,“去吧,能多见一见儿女也是好的。”

    云苓见她笑得慈祥,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怅然。若不是被先先帝在退位之前忽然册立为了皇后,太皇太后本来是能住到平邑大长公主的公主府上去的。可惜造化弄人,当初那位退位之前,太皇太后相当善解人意,又没有亲生儿子,各方面都合适,然后她就成了继后。司徒晖登基之后又成了太上皇后,然后是皇太后——从来没有皇太后出宫住到公主府上的道理啊。

    虽然说不管是司徒晖在位时还是司徒祁钰登基之后,杨佩珊都屡屡召见平邑大长公主进宫,但在宫中见面和在女儿那里见面还是不一样的吧。

    云苓对太皇太后谈不上同情,毕竟作为全大梁女人的金字塔尖,如果说太皇太后可怜,那天下就没有不可怜的人了。只是,看着太皇太后宫里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小宫女们,云苓觉得,太皇太后应该是难免寂寞,才会把这些小宫女当成女儿打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