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刚看见地上那些符号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脑海深处一些东西在往外爬,像虫子一样,窸窸窣窣的,爬不出来的时候就会噬咬他的脑浆子。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他每次想事情想到深入一点,尤其是关于他自己的过去的事情,他的头就会像现在这样疼得厉害。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感染了灰脑病毒,要不是潜意识依然能够运用自如,他甚至怀疑已经有一个影子占领了他的大脑。
以往碰到这样的情况,他必然会停止思考,懒懒地伸上一个懒腰,然后点上一根烟。现在,他的烟都被水泡了,没有烟抽,大脑无法分泌更多的多巴胺来抑制神经的痛苦。
他的脑子里现在就像一口沸腾的火锅,地上那些符号变成了美味的食材,稀里哗啦地都被揉碎了扔进锅里,和他的脑浆子搅和在一起,伴随着红色的辣椒油和星星点点的花椒粒子一起上下翻腾着。
他呲牙咧嘴、挤眉弄眼地看着那些东西,说:“我好像能看懂一点儿……”
所有人都看着他,都等着他说话——你看懂了一点儿,那就说出来吧,说出来给大家解惑呀。
但青木说不出来。不是他在说谎,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你实在没办法跟一个没吃过中国菜的老外解释什么是火锅,那里面翻翻着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乌鸦在他脑袋上轻轻动了动:“呱呱,我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吹牛的呱!这里有语言学家,你在一个语言学家面前吹语言学的牛是不对的呱!就像谁也不能在如花面前吹牛说会做酱肘子……”
青木把手伸到头顶,抓住了乌鸦的脚脖子。乌鸦吓了一跳,拍着翅膀叫道:“嘿嘿,别这样,我只是开个玩笑,呱呱,别扔我!”
青木没有扔它,而是抓着它的脚在头上挠了挠,就好像头皮很痒,挠挠会舒服一点一样。
“哇哦,酷!”乌鸦马上主动地给他挠起了头皮,“你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苏蕙兰说:“青木,你到底看懂了什么?快说出来吧。”
青木说:“我看到的都是碎片的信息,无法完整地拼凑成有意义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的确是懂了一点儿。”
拉里夫人鼓励道:“那就把你看到的碎片信息描述出来,哪怕只是很少的一点点。语言的破译就是这样,商博良破译埃及圣书体文字的时候,也只是从一个法老的名字开始的。你只需要给我一点提示,也许我们合作就能把文字完整地译出来。”
青木摇了摇头说:“不,夫人,我很难描述,因为我看到的东西无法转换成语言。我看到的是很多的图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图案?我看到的也是图案,夫人画在地上的就是图案,难道谁看到的不是吗?”佩特鲁说。
拉里夫人眼里却放出来光,她说:“青木先生,请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图案?哦,你不用描述它的具体内容,你只要告诉我它是什么样的,比如形状、色彩等等。”
青木想了想说:“是三维的,就像全息投影那样,但都是碎的,至于颜色,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清楚。”
拉里夫人看上去有点兴奋,连呼吸也紧促起来。她皱着眉头,手握成拳头,手指不停地搓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明白了,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文字,比我想象的还要高级!”
“到底有多高级?”爱丽丝问道。
拉里夫人说:“语言学其实是信息学的一个分支,文字是记录和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我们在文字学上,最常用的方法是按照其起源和功能分成象形、表意和表音,但也有一些很少见的方法是按照文字的外形来分的,比如我们把克里特岛上发现的泥板残片上的文字称为线性文字,把中国的汉字称为方块字。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说汉字相当于二维码,而英文相当于条形码?”
爱丽丝说:“听过,但这只是流行于中国网络上的观点,没有学术意义吧?”
拉里夫人说:“的确,这在学术上没有什么意义,只是网民的自娱自乐,但是它反应的一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汉字所承载的信息量比英语要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