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美人急于要回侉子坝,史大壮没有在春城和宝腾停留过多,只和老战友们简单吃了个饭,就去了瑞河口。
清晨的时候飘起了小雨,烈士陵园里静悄悄的。
虞刚夫妇和孟岩的墓紧挨着,墓碑站得笔直,和前后左右的碑连成整齐的线,仿佛广场上列队前进的士兵方阵,宣示着他们在天国的风雨中仍不忘守护世间安宁的决心。
史大壮记得上次走的时候,虞刚的墓碑就在最前排,如今前面又多了几排。他心情有些沉重地说:“又走了这么多同志啊!”
陪同他们一起来的彭家虎说:“别看现在太平了,小团伙的毒贩还是不少,缉毒大队每年都有人牺牲。另外,这几年陆续给以前牺牲在敌人内部的同志追授了烈士,给他们迁了坟,不过好多都是衣冠冢,那么多年过去,早就尸骨无存了。
这还得感谢当年青木老师端了吴索吞的老窝,要不然他们还不知要背着毒蝎子的恶名多少年,也许一辈子都平不了反。”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头在战场上以勇猛著称的“老虎”竟然鼻子发酸,喉头哽咽,眼眶也红了。
虞美人把一朵小花放到虞刚的墓碑顶上,然后静静地伫立在墓前。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个子才刚刚和墓碑顶平齐,如今竟已高出来一个头了。
她知道爸爸和妈妈就躺在里面,他们要是能看见外面的世界该多好!妈妈看见她长这么高了,一定很高兴吧!妈妈说过等她长大了,就不吸大烟了。可她还没长大的时候,妈妈就走了。
她以前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吸烟,甚至一度在心里恨过她,但现在她有点懂了。她知道有些付出是必须的,有些幸福是需要苦难去换取的,有些爱是可以超越生和死的。
妈妈一定恨透了大烟,但她爱爸爸。妈妈那时候也许早就猜到爸爸的身份了,但她什么也不说,她陪着爸爸吸大烟,她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爱,她用自己的行为给爸爸作了最好的掩护。
虞美人不记得爸爸走的时候自己有多高了,应该很矮很矮,还是个小不点吧。
爸爸一定想不到我会长这么高,也一定想不到我读了那么多书。在侉子坝的孩子这么大都还是黑黑瘦瘦的,每天走好几里山路去上学,书包里翻烂了也就那几本书,一支铅笔小心翼翼地用到短得手指捏不住了还舍不得扔。
山里的孩子怎么能和城里的孩子比呢!尤其是吴中那样的大城市,又美,又繁华。可是,她的心为什么总还是在山里呢!
史大壮知道美人有一肚子话要对在天堂的爸爸妈妈说,他看着她那样子有点心疼,却也不去打扰她,只和彭家虎一起,把准备好的鲜花一束一束地放到其他战友的墓碑前。
“你刚才说小团伙的毒贩还是很多,都是从哪儿进来的?”史大壮想着芒甸,想着侉子坝,还是十分关心这里的毒情。
“大部分还是麻粟坝,也有一小部分是从别的地方入境再转道过来的。”彭家虎说。
“吴索吞和穆卡都死了,麻粟坝还不消停?”史大壮问道。
“哼哼,城头变幻大王旗呗!”彭家虎从鼻子里哼哼着,“麻粟坝那块宝地,好多人盯着呢,吴索吞一死,谁不想分一杯羹?现在接手的是一个叫尤咖的人,外号疯子。这个人很神秘,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可以确定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但他居然把麻粟坝那地方的烂摊子给收拾住了,不但赶跑了来抢食的各地毒枭,还把缅越那个软蛋政府给收买了。”
“那么说形势很严峻?”史大壮不无担忧地说。
“目前还看不出来,他的货主要销往南亚和欧洲,从那边的内线传来的消息,尤咖特意吩咐过不许往中国境内走货。”
“这么奇怪?”
“也许是对当年吴索吞的下场心有余悸吧,有青木老师这样的神人在,再大的毒枭也要忌惮三分呐!当然,也不排除他在放烟雾弹,所以我们缉毒局早就做好了全面准备。哦对了,青木老师呢?你怎么不邀请他一起来,大伙儿都念着他呢!”
史大壮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回去没多久他就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