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的午饭很简单,吃完饭后,李雁兰拿起碗筷进了厨房,罗岁言坐在客厅里,心底升起一股焦躁。
在父亲那里,她已经习惯了被忽视,并没有那么难受,但是来到母亲这里,面对刻意地关心和补偿性地照顾,她反倒有些受不了。
尤其是当两人独处时,她怕极了母亲内疚的眼神和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等李雁兰收拾完厨房,端着水果走出来时,罗岁言已经把院子和餐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电视上重播着前一晚的节目,吵闹而温馨,冲淡了空气中的紧张。
李雁兰看着电视,手上也不闲着,取出一袋干果剥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剥出了一大堆果仁,放在纸上,轻轻推到罗岁言面前。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吃完晚饭,罗岁言看了一眼时钟,如释重负地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困了,想睡觉。
李雁兰急忙说好,取出一床干净的被子送到卧室,又热了杯牛奶叮嘱罗岁言记得喝,然后带上卧室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罗岁言打开衣柜,取出几年前款式幼稚的睡衣换上,默默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关掉顶灯,拧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卧室里的布局摆设和她上学时一模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没变过位置,拉开抽屉,她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
这本书里夹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罗元青一袭白衬衣,意气风发,李雁兰身穿碎花长裙,笑得温婉而沉静,罗岁言扎着马尾辫,正在为吃不到最后一块蛋糕而赌气,噘着嘴一脸不开心。
这是他们家最后一张全家福。
昏黄的灯光下,照片与回忆一道变得模糊起来,罗岁言很快睡着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那架钢琴,以及钢琴顶盖上刺目的划痕。
那是在连续弹了六个小时的钢琴后,身心崩溃的小女孩哭着跳下椅子,摘下头上的金属发卡,用力划过钢琴留下的印记。
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穿着睡衣睡裤,被狠狠拖到院子里,在雪地里一直站到天黑。
那时候,房子里没有这么大的落地玻璃,只有一道带纱网的玻璃门,透过布满灰尘的纱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母亲失控暴怒的身影,还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父亲。
小女孩紧紧抓着发卡,惊惶无措地站在雪地里,手背上有几道紫红色的血痕,那是被推出门时,撞在门锁上划伤的。
午后的阳光照在雪地上,融化成一片泥泞,寒意顺着血迹渗进刺痛的伤口……
伴着糟糕的梦境醒来,罗岁言被汗浸湿的掌心阵阵发凉,让她恍然间有种错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手上的伤口从未愈合。
“阿言,”李雁兰在门口低声唤道,“起来了吗?”
“嗯,就起来。”罗岁言含糊着答道。
“早饭做好了放在桌上,你记得吃,”李雁兰说,“徐阿姨叫我去取之前订的燕窝,中午咱们吃燕窝粥。”
罗岁言本打算今天起床后就离开的,听到这里,要走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回了句:“好。”
听到外面传来大门落锁的声音,罗岁言抱着被子慢慢坐起来,失落地揉了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