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进小时候骑马摔断过腿,走起路来有些轻微的跛脚。自那之后,他不太爱走动,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懒得出奇的人,居然并不胖。不仅不胖,额角宽阔,天庭饱满,相貌不凡,堂堂一表。黝黑粗糙的皮肤、纤细的四肢,让大大的脑壳显得有些不成比例,更让他显得有些瘦弱。
此刻躺在椅子上的王克进,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汗水,一边笑嘻嘻地对郝军道:“接到家父命令,我这一路真是马不停蹄,一路上累死了好几匹马,就是为了早点到圣州。只是这么晚,劳烦郝师兄等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郝军笑道:“王师弟这是哪里话?你星夜兼程,车马劳顿,你是辛苦了。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不劳记挂。”
你如此匆忙赶到圣州,到底是为了何事呢?
王师伯自从川西出事之后,就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到底想要干什么?
师父让我先见王克进,无非就是想要先摸摸他的底牌。摸清了你王克进的底,也就摸清了王师伯的底牌,西北的底牌。
但王师伯派你到圣州,自是相信你能处理好各种问题。
决不能掉以轻心。
王克进显得很疲惫,小心收起丝帕,苦笑道:“你也知道,家父之命,就是军令。他严令我今日务必到达圣州、到达大司寇府。下了死命令,不容有丝毫通融,不然也不会劳烦师兄这半夜派人去城门外接我。这要是过了午夜尚未到府上,被家父知道了,不被他打断腿,也要脱成皮。至于说家父为何下这种命令,我知道你想问,但我给你直说,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问。”
王艳军治军之严,郝军是早有耳闻。听他这么说,反倒不好问了,笑道:“师弟这不是准时到了吗?放宽心。我让人准备一下,师弟你舒舒服服泡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议,你看如何?”
我不能太主动向你打听太多。你要是真有事,不会放过我这个此刻掌事的首席长老大弟子不问的。
没想到,王克进居然真的满口答应下来,不住道谢。
这让郝军有些难办了。师父要是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呢?
虽说有些尴尬,但事已至此,还是起身准备领着王克进去休息。
刚到门口,迎面就见王致正大步流星往这走来。
你居然也星夜赶了回来,真是太好了。
郝军心中大喜,大步迎上去,笑道:“王师兄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无不盼着你早日回来主持大局呢?”
王致正白面无须,见人三分笑,中等身材,有些发福,略显富态。闻声,笑道:“别人盼我回来,我或许会信上三分,你郝军要是说想我,我连一分都不信。”说话间,已经大步走进了门,见王克进起身假装要施礼,笑道:“你也少来,这才多久未见,就开始跟我装客套了?”
王克进本就没打算施礼,嘻嘻一笑,顺势起身,道:“师兄这话要是让我爹听到,还不是要拿马鞭抽我?再说了,师兄可真是冤枉我了,什么时候见你,我敢怠慢?哪次我不是礼数周到?”
王致正大笑,搂着他肩膀,将他塞在椅子里,笑道:“又是屁话。你也是大司寇府弟子,咱们可是同出一门,自家兄弟。你要是每次都那么规矩,岂不是显得太过见外了?”
相比于已经沉浸官场多年、略微有些官威的贾致公,王致正更为随和。平日在力所能及之内,对各师弟也是诸多照顾,因此,各人对他也是没大没小的惯了。但郝军却知道,王克进与王致正之间,绝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仅如此,甚至是有很深的隔阂。王致正目前为止最大的政治声望,正是在西北查处贪腐窝案获得的。虽然王家最终证明了自身清白,但那么多大员被查处,其中不可能没有王家人。而治下出了如此大案,也不能不说对王家是个不小的打击。王家丢了颜面,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在王致正离开西北没多久,王艳军就重新启用了几位刚刚落马的官员,虽说是让他们戴罪立功,但多少也让王致正丢了不少颜面。
这种事情此刻是当然不能提起的。分别坐下后,王致正笑道:“我在府外见到西北护卫,还奇怪谁这么晚回来呢?没成想,居然是最懒的你。这可不像你的做派,快跟我说说,这么着急赶回来,为了什么呢?”说完,又笑道:“别跟我往王师叔身上扯,那些屁话你骗别人去,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能质疑王师叔的话,这时候来了个能质疑的。
太好了,我什么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