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黄豆大的烛光,在阴森昏暗的城堡中缓缓前进着。
后方四人的步伐不自觉放轻,数双脚踩在光滑整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却只响起轻微的杂乱踏步声。借用前方那些许的微光,游云染无声打量着城堡中的一切。
覆盖着棕黄色繁复花纹的墙壁上方,能明显看到许多历经了无数岁月,附着上的晦涩旧渍。一根根红烛壁灯附着在墙壁上,却不见有人上前将其点亮。威武庄严的巨大铠甲像站立在走道两边,于黑暗中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偶尔还能看到几个顶部镶嵌着猫头鹰雕饰的座钟,默默矗立在视野可见的某个地方。
从许多建筑、摆设的痕迹上看,这些无疑都是经历了数十、甚至是上百年岁月的存在。它们破旧、枯朽、布满了岁月遗留下的痕迹,一眼看去,仿佛能透过表象,窥见那附着着的时光尘埃。
但细细观察之下,每一样物品的上方,却丝毫找寻不到灰尘的出现。它们表面锃亮、干净如初,仿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细心擦拭。
这种异样的反差感,让人不自觉心生谜团。
若说这里有人居住,为何建筑如此老旧、损坏了也不进行更换。若说这里无人生活,为何装扮如此整洁,倍感用心。
更何况,最主要的,还是前方这个带路的人。
摇曳中的烛光停下移动,持着一盏用黑铁金属围出格栅的玻璃提灯,燕尾服男人缓缓转过身,浑浊的、好似眼中蕴藏着无息鬼火的灰白色双目,对上了后方的数人。
几人中胆量最小的安妮儿,不自觉握紧拳头、后退数步,不愿直视对方的模样。
这仿佛是一位干尸。
枯朽紧缩着的肌肉与皮肤,褶皱好似树皮,死死贴着下方的白骨。凹陷着的双颊与眼窝,就仿佛一个装饰了一层恐怖肉皮的骷髅,张合着黑黝黝的嘴巴,发出嘶哑而又诡异的拉长空洞语调。
一身本该妥帖合身的燕尾服空荡荡的摇摆着,仿佛挂在竹竿上的黑布。展露在衣服外面的两只手掌,细长、纤瘦,如同会活动的树枝,脆弱之中透露着恐怖阴森的气息。
这真的是人类吗?
穿越苍茫的雪白大地,经历层层困难,终于抵达了一座破旧的避风港。大门推开之后,走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存在,简直叫来宾们是进也不对、退也不对。
最后还是忍受不住无边霜雪的催促,众人压抑着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提出了希望进入城堡躲避风雪的请求。
怎料这自称管家的家伙,丝毫没有欢迎的意思,说出了“再走上几里地,就是城镇”的信息,意指让他们离开这里,在冰天雪地中走上几个小时寻找下一个寄宿地。
但这种情况下,游云染等人怎么可能离开。安妮儿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担当了提出请求的角色,以“身体虚弱、无法继续忍受风雪”为由,希望对方可以收留。管家坚持了几次,见对面四人态度果决,大有“你不让我们进来,我们就在你们外一直等着”的态度,只好无奈放行。
一如管家此时所说:“主人们正在休息,请各位放低音量、动静,不要打扰他们。”
他提着黑铁灯盏,黯淡的烛光打在众人的脸上,沉闷不安的情绪无声无息弥漫开来,一时间竟没有人愿意开口接话。
管家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会送诸位去各自的房间休息,期间……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触碰城堡内的东西。”
在众人仔细倾听着的时候,管家话头顿了顿,转过身,幽深的眼窝对准了四人,慢吞吞的、警告一般的说:“……尤其是城堡中的镜子。”
安妮儿一抬头,恰好看见管家身后恰好矗立着的落地镜,目光触及镜内画面的刹那,她后背汗毛齐齐炸起,心脏瞬间蹦到了嗓子眼。
一时间惊恐盖过了一切,连声音都无法好好发出,安妮儿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镜面上出现的画面。似乎有人正在用手指沾着鲜血,一笔一划慢慢写出来一行字迹,字迹末端,还在缓缓向下流淌出滴落着的血迹,如同挣扎着的死者手指正顺着镜面无力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