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长夜已至,扶风殿里却是昏暗一片,连一只照明的蜡烛都不曾点上。
殿内各处,间或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上罩着两层软烟罗细纱,硬生生将本就不亮的光遮掩得更加微弱。
兽头鎏金香炉里,袅袅的香气四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舞动。
粉衣婢女跪坐在香炉旁,低垂着头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
“吱呀。”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推开,寒气争先恐后的灌入,驱散了婢女的睡意,她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度进了殿内。
“陛……”
婢女一惊,正欲说话,来人却先一步挥了挥手,示意她安静。
她立即收声,冲着当朝大帝沉默的行礼。
栎阑径直朝殿内唯一的床榻处走去,那厚厚的床帐之后,一个瘦弱的人影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只见他伸手,轻轻地挑开纱帐,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
那是一个将将舞勺之年的孩子,十三四岁的年纪,明明是最活泼闹腾的时候,那少年却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如同死尸一般的躺在锦衾之中,似乎连维持心跳都费力。
“辰儿……”栎阑捏着床帐的手指微微用力,嘴唇颤抖着,半晌,方才叹息般的吐出两个字。
分明是微不可闻的呼唤,却似有魔力一般,硬生生将熟睡的少年唤醒了。
少年细长的睫毛颤抖着,费力的撑开了眼帘,露出一双了无生机的眸子,他空洞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栎阑的身上,只一瞬,便又淡淡的挪开了。
那眼神,就如同将死之人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仿佛这世间再无可让他留恋的东西。
看到他的眼神,栎阑难以承受似的身子一抖,哀恸的又唤了一声:“辰儿……你,还在恨我吗?”
早就厌倦了此人自我陶醉的表演,少年费力的扯了扯嘴角,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见状,栎阑似乎更加难受了,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榻边,眼神悲戚的看着少年因病痛的折磨而极其憔悴苍白的面容,手指动了动想要碰一碰他的脸颊,却又瑟缩着不敢上前,好像生怕惊动了对方一般。
“朕知道,你还恨着朕。”
“你是该恨朕的,朕不怪你。”
“是朕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否则,你也不会……”
“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先帝的托付……”
栎阑声音沙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悲痛与自责,话到最后,甚至几次哽咽难言,仿佛自己已经罪孽深重到说都说不下去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