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回想起来,这些秋海棠还是当年皇后入宫时,宁帝下令为皇后植下的,二人伉俪情深,可见一斑。
然而,过慧易折,情深不寿,十二年前,皇后诞下公主穆琳霄之后便薨了。
虽然穆琳霄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但她从小就听父皇说,母后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秋海棠,所以从她四岁那年起,每到这个季节她都会采上好多海棠花送到母后的灵位前,八年以来从未有过间断。
今年也一样,头挽丱发、身着鹅黄罗裙的穆琳霄正吃力地环抱着一大束秋海棠,白嫩的脸庞已经开始渗出些许汗水。一旁的侍女正十分滑稽地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她们很想替公主抱着那束秋海棠,可这件事,公主从来不让任何人代劳,就是宁帝来了也不行。
这时,宁帝的贴身内侍曹福带着几名太监从路的另一头迎面走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素衣长衫、披散着长发的少年。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纵然表情忧郁,也难掩那明澈的双眸和清秀的面庞。
“见过公主殿下。”曹福作揖行礼道。
此刻,穆琳霄的注意力已经完被这个少年所吸引了,北宫虽大,但她却很少有机会见到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人,“他是谁?”穆琳霄的头歪到海棠花的一侧,不停地打量着那个少年。
“回公主殿下,他是明疆国的少主,如今因罪被押至云京,小的是封圣命将其送往束云阁看管的。”曹福恭谨道。
“你犯了什么罪?”穆琳霄径直走到少年的身边,关切道。
“快说呀,公主殿下问你话呢?”曹福急忙扯了扯少年的衣角。
“……罪臣见过公主殿下。”少年低着头,看起来十分疲惫,只说了这一句便再没了别的话语,从明疆到云京,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人这样审问过他了。
“公主,咱们快走吧,一会儿还要给皇后献花呢,别耽误了时辰。”一旁的侍女轻声提醒道。
“……好吧。”穆琳霄有些失落,她从新迈开步子,但很快又停了下来,有些不舍地回过头对少年喊道:“我叫穆琳霄,宫里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听到公主直呼自己的名讳,两个太监吓得直接跪地谢罪,倒是那位少年开了口,风中的海棠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他缓缓抬起头,疲惫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的温存,他缓缓施礼,“裴远谢公主殿下关切。”
“裴远。”穆琳霄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丝温润在她的眸中掠过。
彼时的穆琳霄不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犯什么大罪,所以当裴远以戴罪之人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时,纯真而善良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保护起这个瘦弱而明澈的少年。
秋日的晚风缓缓透入永宁宫,把铜兽口中的龙涎香吹满了整个宫殿,身着金色绫罗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巾的宁帝正侧坐在榻前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奏章,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从时不时的皱眉中仍依稀能看出些许当年的英气。
“曹福,朕白天听你说……有陆天远的折子?”宁帝突然问道。
“是。北阳王的奏折今早到的。”曹福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
“哪一封是他的?给朕找来。”
“是。”曹福极其熟练的从桌上半米高的一摞奏折里找出了陆天远的那封。
“念。”宁帝只有累了的时候才让曹福将奏折念给他听。
“臣北平军节度使陆天远跪奏,承平二十年处暑,凛风关外的元纥部落与混邪汗国反生大规模交战,混邪汗国派来使臣,请求我大宁出关予以援助,并承诺事后愿向大宁上贡称臣,再无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