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那女子关好房门离去,许听潮才将目光从桌面那玉盒上移开。修行之人对周围气息极其敏锐,那女子流泪,他怎会不知?只不过不同于自家姐姐和芍药,这样一个女子对自己生出儿女情愫,颇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对这女子最深的印象,还是十七年前姐弟二人扑在亡母身上哀哀哭泣的那一幕。
一个苦命的小妹妹,就是这女子在他心中的定位。甚至这女子的名字,他都有些记不大清楚,秦楚?还是秦烟?
尽管有些不忍,许听潮还是没有叫住离去的人儿,而是轻轻摇头,将心中烦恼抛却,仔细思索起王诚的用意来。
王成此举,很大可能是为了当年之事致歉,但许听潮并不完全相信,始终都抱有一丝戒心。这般戒心,并非针对王诚一人,自从十七年前凝结元神反被天魔入体后,许听潮和姐姐许恋碟,就对旁人不是那么相信。除了姐姐和芍药,许听潮还从未遇到能心无芥蒂交往的人。
实在想不通王诚会在送来的礼物上做什么手脚,许听潮索性祭出玄龟盾,抬手弹出一道剑气,将桌上玉盒的盒盖射飞!
盒盖落到地上叮当做响,盒中物事也被许听潮看了个清楚——
一具浑身银色的半尺傀儡!
许听潮神色一凝,又弹出几道真气,换了好几种方法检测,并未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将那银傀儡摄到掌心,同时也明白了王诚的意思。
当年我差点害了你一命,今日我便还你九条命!
这银色傀儡,太虚真人就曾送给天尸门栾姓女子的小女栾明珠一具,名为“仙命”,只须祭炼入体,就能抵挡九次殒身之厄!
这等宝物,连虚境老怪都会眼红,王诚竟肯拿来当做赔礼之物,足见其诚意了。
许听潮目光闪烁几次,重新用个玉盒将这傀儡装了,凌空画出几张符箓贴上,才好生收进腰间玉佩中。这仙命傀儡的祭炼,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说,许听潮也并未对王诚完全放心。
做完这事,许听潮就躺回床上,打算安睡,片刻后忽然又直起身来,将腰带中的东西尽数倒出,堆成一小堆。
看着这琳琅满目物事,许听潮略一沉吟,就将腰间粉色的灵犀佩取下,把佩中东西尽数转入腰带,才在屋中熠熠生辉的宝物堆上挑拣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许听潮就已悄悄离去,昨晚那女子来敲门,只见桌上一枚粉色玉佩,在晨曦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
许听潮的云头已经消失在南方天际,许恋碟不舍地收回目光,正好看到褚逸夫洋洋得意的神情,不禁恼怒地揪住这这厮的耳朵——
“你个没良心的,我家弟弟好心把青玄借你运使十七年,你却好意思一声不吭地直接昧下,还做出这般下作的表情!”
“哎哟——师妹手下留情,耳朵要被扯掉了!”褚逸夫连连哀求,却发现耳朵上的两根纤纤玉指传来力道又大了些,赶紧改了口风:“小舅哥半只脚踏入元神的人物,怎还看得上青玄这等俗物,他走的时候,不也半句没……哎呀!”
许恋碟听褚逸夫“小舅哥”,“俗物”的乱说,心中羞恼,两根玉指一转,就把褚老大的耳朵扭了个翻转!候在门派大阵入口的苍山弟子,无不嘻嘻而笑……
且不说这两人如何打闹,许听潮辞别了姐姐,便一路往南。他也不急着赶回门内,因此故意将云头缓缓驱使,观看一路上的景色。此处已是朔州境内,虽说依旧算是苦寒之地,但比起焰州那一望无际的暗红,不啻仙家胜境!
只因宿璇玑和钟离晚秋突然有事外出,急招许恋碟和褚逸夫回门。四天前,许听潮和姐姐,还有褚逸夫离了定胡城,一路往东飞遁,急急赶回苍山剑派,根本顾不得游玩。因为见不得姐姐和褚逸夫亲密的样子,方一到达,许听潮就不顾姐姐挽留,执意离开。此时这般做派,倒是大半为了疏解胸中闷气。
许听潮虽然极不愿意,但也不能不接受褚老大将会成为自己姐夫的事实,他不会去怪姐姐“择偶不当”,反倒把暗中促成此事的两位苍山元神暗暗恨上!只是也仅此而已,他又能如何,虽然看那褚逸夫不甚对眼,但不得不承认,此人倒勉强算个“忠厚君子”。
这般晃晃悠悠地入了翰州,许听潮又到极乐宫旧址闲逛了一番,才架了云头继续南下,不想刚刚行出四百余里,便突然心生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