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晞是在一阵模糊的交谈声中醒来的。
那时她的身体和意识尚未从混沌中苏醒,那些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她脑中回荡,因而她一时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又或者,自己已经去了天国。
伴随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她听见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缓缓说道:“…右手手臂骨折,还被折断的木头刺伤,伤口有点深,但好在没伤到神经,现在伤口都已经清理干净,骨头也固定好了。然后她脸上跟身上都有一些擦伤,还有一点脑震荡,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昨天房子塌下来的时候,她直接被埋在里面了,搜救队挖到了晚上,都以为救不回来了。”一个女人接过话来说道,“估计也是八字硬才捡回了一条命,还顺带救了那对母子,祖上一定是行善积德了。”
又有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几句。
一个声音略微苍老的男人说道:“你们要好好照顾病人,让她多休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现在台湾和大陆所有的媒体都在盯着她。”
“院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她。”其余几人回道。
众人又聊了几句就陪着那位院长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乐晞努力睁开双眼,白色的天花板和头顶的药水瓶映入眼帘。
“你终于醒了。”一个护士见她醒了,连忙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另外一个女孩也赶忙上前查看。乐晞恍惚了一会儿,随即认出来,这是台北站的记者孟欣柔,也是台北站这次派来花莲报道的唯一的女生。想来应该是考虑到女生比较方便,所以让她留下来照顾自己。
乐晞转了转脑袋,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疼痛不已,紧接着,一股更加猛烈的剧痛从右手臂传来,她倒吸了口凉气,说:“疼。”
“骨头都断了当然会疼,先好好休养一下吧,过几天就没那么痛了。”护士安慰她说。
“她现在还不适合被打扰,所以还要麻烦你们帮忙挡一下媒体。”孟欣柔叮嘱说,“不要让他们进来,也请晚一点再告诉他们乐晞醒来的消息。”
“放心吧,我们都是有职业道德的。”护士帮乐晞换了瓶药水就走出了病房。
过了会儿,帮乐晞治疗的医生又进来查看她的状况,跟她交流了片刻。从与医生的谈话中,她得知自己昨天竟然被埋了近十个小时,直到晚上才终于被救出,那个时候她已因缺氧陷入昏迷,经过一番抢救才总算脱离危险。从医生描述的惊险情况来看,如今她只断了条胳膊已经是万幸。
她又问昨天她在废墟里发现的那人现在如何,众人说都已经救出来了。被困的是一对母子。女人是那间民宿老板的妹妹,是个单身妈妈,没有别的亲人,前两天才来花莲投奔了哥哥。后来老板在地震中去世,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因而母子二人都没有被列入失踪人口。女人被救出时健康状况很差,如果不是乐晞及时发现,恐有性命之忧。她年幼的孩子除了皮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医护人员检查母子二人身体状况后才发现,这孩子竟是靠着喝妈妈的血安然度过了两天。
母亲真是太伟大了,想必正是这种想要让孩子活下去的信念让她在废墟里坚持了下来,乐晞心想。
然而,就在她昨晚昏迷的时候,她一直牵挂的那一家五口大陆游客已确定罹难。她听到这消息后心里难过极了,想必这家人一起来到台湾,是想一家老小共享天伦之乐,谁能想到这次旅行竟成了魂断之旅。
医生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吩咐护士送来了一份早餐。乐晞勉强吃了一些,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医生和护士见状也暂时离开让她休息。
等他们离开后,乐晞立
刻借来孟欣柔的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报平安,想必母亲此刻已是忧心如焚。
电话那头,乐芝兰一听见女儿的声音就捂着嘴巴哭了起来。昨天从电视上得知女儿出事的消息后,她悲痛地差点晕了过去,近乎崩溃地等了一天,眼泪都快流干了才终于等来女儿得救的消息。然而,女儿被送去医院后依然迟迟未醒,她也因此担心的无法入睡,守着电视直播看了一夜,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就这样煎熬地等到了次日上午,她才终于接到了女儿打来的这通电话。
乐芝兰先是焦急地询问了女儿的身体情况,问她有没有受伤,得知女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之后,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开始声泪俱下地数落女儿为什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如果她有什么事的话让自己怎么活。乐晞连忙道歉,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母亲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乐晞又哄她快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母亲好一番叮咛后才终于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