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开始风平浪静。南方的城市并没有明显的季节交替,虽说节气上已然入秋,暑气却没有丝毫减退,乐晞每天依旧冒着酷暑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穿梭,日子过得安稳又充实。
她也开始定期观看寰宇资讯台的节目,试图从主播们的时段编排推测出有关现下金字塔结构的蛛丝马迹。早间与晚间时段的人员构成似乎没什么变化,午间却多了一位新主播。这位新星正是去年刚刚入职的剑桥才子任嘉熠。这也不足为奇,这个圈子里向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再才华横溢的主播,一旦离开镜头,很快就会有后来人迅速补位。虚位以待这事,不大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电视圈里。乐晞认真看过几期任嘉熠的节目,发现他镜头感很强,业务过硬,风格稳健,想来应该不是凭借裙带关系上位。
只可惜,这位剑桥才子依然盖不过莫露西的风头。乐晞留意了一下宿敌在资讯台出现的频率与时段,对于她目前在频道里的地位也基本了然于胸。很显然,在自己离开核心圈子的这段时间里,这女人被捧成了名副其实的午间一姐,不仅占据了周五至周日的午间时段,连从前频道为自己设计的访谈版块都占为己有。想也不用想,这必然是姚景昕总监的手笔。除此之外,莫露西有时还会被周慧言、江帆这些老牌主持人请去节目代班或做客,现如今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有时,乐晞跟罗可唯正看着某档节目,莫露西的脸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罗可唯下意识地拿起遥控器换台。她早就听说乐晞与莫露西不和的传闻,有一次两人闲聊,乐晞也亲口承认过,她之所以会来澳门,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女人。
然而,乐晞却阻止了她。
罗可唯见乐晞脸上毫无波澜,对室友此刻的情绪猜测不定,只好小心翼翼地安慰她说:“有句话不是说,杀不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加强大。”
乐晞笑了一下,说:“大部分情况下,杀不死你的不会让你变得强大,只会让你拖着流血的残肢步履蹒跚。”
罗可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没再说什么。
乐晞也默默地看起了电视。屏幕里的那张脸看起来依旧美艳绝伦,拜她所赐,那股断肢般的巨大疼痛,已经成为了她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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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一场百年难遇的台风忽然来袭。台风登陆前一晚,气象局决策失误,仅仅悬挂了一号风球。与所有的澳门市民一样,澳站一开始也没将这场台风当回事。站长张威与两个摄像彼时正在广州接私活捞金,这三人对于报道台风天这种既辛苦又没有油水可捞的新闻本就兴趣不大,于是当晚也没有折返澳门,仅仅在广州站附近出了条“假连线”的片子草草交差了事。乐晞也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台风,晚饭后早早便上床休息了。
大约凌晨四点钟时,客厅里忽然传来的一声巨响让她猛然惊醒。她警觉地起身来到客厅查看,原来是一块不知从哪里落下的招牌,撞到了阳台的玻璃门上,撞击显然十分猛烈,玻璃门都已被撞出裂纹。乐晞心下一沉,小心地打开阳台的门,一股强劲的飓风差点将她掀倒在地。她连忙扶住门框向外面看去。
天空变成了骇人的猩红色,狂风暴雨正在暴戾地摧残着城市,昏暗的路灯下,街道已经遍地狼藉,布满了垃圾、玻璃碎片、折断的树枝和凌乱不堪的广告牌。
乐晞赶忙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推送,气象局已改挂三号风球。她顿时睡意全无,索性披了衣服窝在客厅沙发上刷起了新闻。社交网络上,关于台风的讨论已经在话题榜trending,从某些网友的推送来看,这场台风恐怕远比气象局预测的要凶猛,澳门的一些地区已经出现海水倒灌的情况。大约两个小时后,香港挂起了八号风球,澳门气象局也
表示,考虑在九点改挂八号风球。乐晞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打开电视,寰宇资讯台六点钟的整点新闻已经开始,台风果不其然成为头条新闻。主持人先是播报了一条编辑部的稿件,介绍了一下最新的台风动态,又重播了两条港站和广州站昨晚采写的片子,最后又将张威那条在广州假连线的片子播出了一遍。乐晞只觉得尴尬不已,她真为与这种人共事感到羞耻。
中场片花音乐响起时,她起身做了份简单的早餐,一边吃着一边看完了六点档的新闻。她起身走到阳台,隔着玻璃门向外望去,窗外狂风骤雨,黑云压城,远处的海岸上掀起滔天巨浪。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回到卧室找出健身用的背包,开始收拾电脑和个人物品。
过了会儿,罗可唯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先是看着窗外感叹了几句台风天,回头瞥见乐晞在收拾东西,顿时清醒过来,惊道:“你不会现在要出门吧?”
乐晞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台里,这是澳门为数不多的能上头条的机会,如果在这个时候,澳站只能交出一条假连片,那这个记者站毫无存在的必要。”
罗可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可是现在外面风雨交加,路上已经寸步难行,风力恐怕很快就会达到十几级,你知道现在出去有多危险吗?”
乐晞看了看时间:“我看了气象局的预告,现在只挂了三号风球,九点才会挂八号,从我们公寓走去台里不过二十分钟,坚持一下的话应该可以赶过去。”
“可是即便你过去台里,现在带着摄像设备出去拍摄也根本不现实啊!”
乐晞微笑说:“台里要求发挥新媒体传播优势的口号已经喊了两三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你要用手机拍摄吗?画质恐怕达不到播出标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