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雷响动,雨声淅沥,至天明方歇,城外翠山笼罩在茫茫白雾里,更添几分缥缈云间的仙气。一阵响彻云霄的钟声从山中传出,惊起飞鸟阵阵。
“陆沂,快醒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着窗外鸟叫钟声彼起此伏,半刻不歇。
屋内,一个少年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呆坐半晌,忽而浑身一颤,一个机灵,立刻下床穿衣束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麻利。
待整理好了仪容,掸了掸衣袖,陆沂才堪堪开门犹不失风度道∶“别敲了,我听得到,扰了诸位同窗清梦多不好。”
“整个颂阳书院除了你,怕是没人有这份殊荣,这个时辰还在做梦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苏淮安犀利道,顺手给他一个纸袋,里头装着个烧饼。
“今日你来的比平常早了一刻钟。”陆沂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咬了一口饼,挺不错。
苏淮安道∶“山长昨晚已经回书院了,去晚了又要挨罚。”
“那我再睡会儿,反正都要受罚。”打个哈欠,回屋继续躺。
苏淮安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拽了出来∶“你想得美,起来!”
“你信我,就算我们现在赶过去,也进不去留墨楼。”陆沂苦口相劝,极不情愿地被拖着走。
苏淮安充耳不闻,他家中是靖朝的大商户,父亲自幼教导他行事重诺,言出必行。
出了学子居住的来安居,紧赶慢赶,终于书院里最大的一处屋舍——留墨楼近在眼前,也诚然如陆沂所言,他们根本进不去。
山长虞楠特意留了人交代∶“请二位前去洗心阁抄书,《礼经》十遍,月末上交,再整理洗心阁所有藏书。”
洗心阁位于书院西边角落,远离喧器,是学子受罚之处,平日里少有人来。
“冷冷清清,阴气太重。”陆沂煞有其事地评价,推开门,便是一阵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苏淮安道∶“留墨楼里倒是人多热闹,你又不肯早些。”
“不去,听虞山长讲学太让人头疼了,还不如这里自在。”陆沂支起窗户,初晨的暖阳透过纱窗洒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少年不羁的神色仿佛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苏淮安无奈道∶“多少人想进颂阳书院拜虞先生为师,人家求之不得的机会,白给你浪费了。”
陆沂撇嘴,若不是叔父硬要他来书院磨磨性子,他倒是更愿意去军营里待着。虞先生又时常盯着他,最难熬了。抓起一支笔,慢悠悠地誉抄,眼角瞥到窗外叶上留了一夜的雨滴,笔下一顿,糊了字迹。暗想,若是他那最受先生青睐的好同窗在,肯定会为自己求情,不过转念又想,他要是在,自己也没机会受罚了。
日暮时分,斜阳将落,一行镖队在城门即将关闭之前匆匆入城,在一家客栈前落了脚。
镖头于峰走向镖队后方一驾马车,此时正从上头下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个挺敦厚的书童。
这是瑜州有名的医官世家,江家的独子,这两年在颂阳读书求学。此次他走镖恰好经过颂阳,顺路,就带上了这小公子。
于峰行走江湖多年,骨子就带着一股豪侠之气,对这位同乡的江小公子极为热心:“江公子,到颂阳了,今日太晚,去不得书院,明日我再送你上山。”
江宿雨朝他一笑道:“一路上多谢于镖头照顾,明日我们自己回书院即可,此处离得不远,不敢再劳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