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具有生命力的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物体,它们挤挤挨挨在一块,紧紧贴在窗户玻璃上,才构成了一块拼接的“大黑布”,让窗户看起来才那么黑。

    这个可怕的预感在盛珣伸手按上玻璃时应验了。

    当盛珣的手按上窗,盛珣看见的普通的窗户和窗外景象,落在老罗眼中,那一大片“黑暗”却是在盛珣的手落下时动了起来。

    沙沙,沙沙。

    那是一种本该微弱的响动,像是在十分安静的教室里,听有着长纤维的软布反复擦过黑板的毛玻璃。

    然而再微弱的响动一旦成千上百倍叠加,它就也呈现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势浩大。

    是头发!老罗在那一刻终于反应过来,他看见的那些宛若有生命的黑体物全是头发!

    大团大团的黑色头发交织在一起,覆盖了整个窗户,它们起先安静蛰伏,又像被盛珣伸手的举动所惊动,于是终于露出本来面貌,在寝室的窗户上扭曲着黑蛇一般游动起来。

    老罗就是在意识到是头发的刹那惨叫出声,他拼命想让盛珣快松手回来,脑子里几乎立即构建出了盛珣被黑头发给吞没的场景——

    “然后呢?”听老罗讲述起对方视角里的昨晚时,盛珣起先保持着安静,一直在专心做一个聆听者,到了这里,才忍不住提了第一个问题。

    “然后我听到了尖叫。”老罗说,他还晃了晃脑袋,好像昨晚那声尖叫的余音还回荡在脑子里,想要借这个动作将声音甩出去。

    据老罗所言,那是一声他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的凄厉尖叫,听起来又愤怒又痛苦,并且那声音简直是直接在他耳边炸开,让他当即就脑子“嗡”了一声,接着就是很长一段的空白,只隐约感到,他珣哥应该是人还在,还走回来了,但再往后,他的记忆就相当模糊,一直到今天晚上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是安安稳稳躺在床板上,也没缺胳膊少腿,他那一刻就算是透彻理解到了什么叫“宛若新生”。

    “噢对。”老罗又想起了什么,还补充道,“我在听到尖叫的时候好像还闻到了糊味。”

    老罗问盛珣后来有没有发现有东西烧焦了,然而盛珣对于他的遭遇都很难感同身受,什么也没看见,就更别说再闻到任何异味。

    盛珣说:“我只在窗户上摸到了一手灰。”

    老罗就叹了口气:“这上哪说理去?我今天早上起来,也都开始怀疑昨晚我是不是喝多加精神太紧张,所以神经有点过敏了。不然怎么咱俩就像打游戏时不小心开启了两个支线任务,还视野暂时没法共享呢?”

    这个用游戏打的比喻就很妙,它真的挺贴切。

    盛珣觉得他和老罗的确就像分明身处同一地图,却因触发了不同支线而看见不同景象的人。

    他只能看见老罗的数值状态,判断出对方状态好或不好,却对对方真正经历的东西仍缺乏一定真实感,只能全凭对方口述去尽力想象。

    盛珣接着又问起老罗身上的手印。

    “我正想跟你说呢。”老罗把自己衣服豪放上撩,“我今天早上起来专门自己看过了,结果你再看看,不是我的错觉对吧?”

    盛珣朝手印的位置看去,就发现,那手印居然一夜过去就已经消失了一多半,也难怪老罗自己看了都还不确定,还要再等他来确认一番。

    昨晚的手印是深红带紫,像一块严重的淤伤,有着清晰的手掌形状。

    但是今天,它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浅红,原本的轮廓边缘全部虚化淡去了。换没见过昨晚那个手印的人来看,大概只会觉得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磕擦出的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