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漓不好打自己脸,只默默一口口啃完了偌大一张饼,然后看着自己油光发亮的爪子发愁,她刚想将双手不留痕迹地藏在长袖下面,一张手帕非常适时地递到自己面前:“请。”
这位贵公子实在体贴得过分了,怕不是风月场上一把老手。
胡小漓汲取教训,也不再跟他拉扯,只波澜不惊地道了声谢,然后波澜不惊地接过帕子,波澜不惊地擦手。
她稍稍抬起头,正巧看到路边有师傅在捏糖人,手艺比五颜六色的糖人还漂亮,一时看得挪不动眼。谁知旁边的任公子趁她专注的时候,突然伸手在她长发上轻轻一捻——
胡小漓心里一惊,下意识连退了两三步才停住。
“姑娘怕我?”任滁没有动,只含笑站在原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掸——不过是一粒茯苓饼的碎屑罢了。
胡小漓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硬着头皮慢慢上前:“公子言重,我只是……”
“只是?”任滁依旧笑得风度翩翩,似乎并未生气。
“哦,”他像想起什么轻轻一拍手,“怕是在下对那些地痞的手段粗暴了些,让姑娘受了惊。”
任滁冲胡小漓一抱拳:“如此看来,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莫要计较。”
粗暴?计较?这哪是计较不计较的事?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胡小漓被任滁的态度搞得云里雾里,也懒得再跟他继续打太极,直接劈头盖脸发问:“公子当时可是真想了结了那厮?”
任滁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看着胡小漓朗声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的问题:“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想给他们点教训罢了!”
“这里是抚安,是天子脚下,哪怕是公子王孙也不敢当街杀人呀,”他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在下放着舒坦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惹事做什么?”
他这一番话情感真挚,逻辑缜密,叫人很难不心生相信。
胡小漓心里对任滁的看法顿时骤变:这贵公子虽然贪玩,还一肚子坏心眼,但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是胜过不知多少纨绔世家子,况且于文于武,都还挺有两把刷子……
这态度一转,胡小漓觉得自己先前无端猜度了好人,竟生出点歉疚之心。
任滁还是那副浪子模样,看到不远处人群堆起来,立马兴致勃勃:“小漓,就那个糖铺旁边!肯定有热闹看!赶紧的!”
胡小漓心里正愧疚,这回十分大度地跟着他去了。
但人群围住的,并不是什么好看的热闹。
一个中年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拿着鞭子打趴在地上的女子,身后还站着两个壮汉。可怜地上那姑娘,形容憔悴,衣衫破败,几乎难以蔽体。
旁边围起来的行人大都指指点点,既不说话也不劝解,看来是把眼前的“热闹”当评书听着取乐。
胡小漓用力扒开人群,想都没想就冲进去挡在那女子面前,面色不虞:“你再打,这姑娘衣服就破完了,她犯了什么事劳您这样当街羞辱?”
“什么事?”拿鞭子的女人冷笑了一声,看起来是打累了正好想歇歇,便很好脾气地回答,“这贱蹄子是我们醉花楼的妓子,偷偷跑了,被老娘揪住了。怎么,老娘管教下人,你也想来掺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