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属于生者的世界,一个美丽的生物对其他人说:“不是一百二十九个。”
“是五百二十六……啊,”他低头算了一下,抬头的时候看了杨耿彪一眼,“现在是五百二十九个了。”
在座诸人几乎是立即就理解了这个数字的真实意义,并为此感到极大震动。
他看杨耿彪那一眼,说明他也将这位一路将他护送而来的军人列入死亡的行列。而在座的基地团队则知道,在没有攻击内部有不明生物的陷坑,但坚持了在其他区域执勤的外勤队伍在等待他来到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两名外勤队员殉职了。
自人类进入外域以来,在对这个危险空间的探索、建设和研究的过程中失去了生命的人,其总数已经达到五百二十九个。
不用去问那一位为何对这伤亡如此清楚,他和中央电脑太一的联系比人类与它之间的联系紧密得多,也正是因为这种联系,让中央电脑运算得出外勤支队仍有存活可能的结果是可信的。
人们因为这个来自机器理性的结果重新燃起了希望,但他们从未想过竟还有这样的“奇迹”可能发生。
五百多人两年内的陆续牺牲,对一个已经承平日久的国家而言,是一个十分怵目惊心的数字。
这是已经尽了极大努力,却仍不能挽救的不可避免的代价。
每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都令人遗憾不甘,然而对外域的探索不能也不会因此停止,人类仍要极力扩大在这个灰暗世界的控制地。只是无可否认,过于沉重的代价将极大地影响上层决策。
仪器设备的损失和武器的消耗,只要提出报告都会得到尽力的弥补,可唯独人是最宝贵的,无可替代和无可复制的。再昂贵的仪器都能再造,人死如何复生?
然而在投入了这样大量的资源:配套的后勤支援体系,已经建成的地下基地和外勤基地,各种高精尖仪器和几乎不受限制使用的热武器,各学科专家……之后,面对随时可能再来的域外危机,又让人怎敢慢下脚步?
他们如今最为缺少的也正是人。可偏偏在人手一事上,决策层却从未放开手脚,他们在人力使用上谨慎得甚至有些不合常理。外勤基地在编人员一千七百二十五人,其中有七百余人是专职的研究人员,即使中央电脑使得整座基地高度智能化,这点人数也不过够维持基地正常运转,所以一整支外勤支队,并且是经验最丰富,最大胆也最谨慎的一百二十九人的陷落,对外勤基地的打击尤为沉重。
他们迫切需要更多外勤人员和研究人员的补充加入。然而他们等到的只有一支十二人的特种作战小队,以及“那个人”。没有人表现出任何不适当的失望,直到这位特别专员说:“像上一次一样,他们也可以再活过来的。”
上一次?
特战小队首先就对这个词敏感起来,而看基地各负责人的脸色,这种情况似乎也不在他们的掌握。
那个人轻声说:“不过这一次,你们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了。”
“什么代价?”基地主官问。
那个人看着他,歪了一下脑袋,“代价可能是,过于漫长的生命?”
——这算什么代价?
但这确实就是代价。
杨耿彪对自己已经被列入死人的行列本来没有意见。
虽然人很少有不怕死的,并且越是经历过生死边缘越是惜命。而这种人越是惜命,他们对于死亡的的预感就越强烈。
受伤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在感觉到右手的肿胀与麻木,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感染了之后,杨耿彪所想的却是“果然来了”。在进入外域之前之前,他们这支队伍的每一个人都在了解外勤基地的伤亡率之后签了“生死状”,留下遗书然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