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衣领下的不堪被易阳察觉点破后，两人间的气氛也随之冷却了下来。
扬起的嘴角瞬间凝固，难得有的一点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陈安黯然地垂下了眼眸，连嘴里的水果糖都失了滋味，只余机械麻木的咀嚼。
他没有急着回答，也没有急着辩解些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这双鞋没怎么脏，还能穿一阵子再洗。他有些失神地想。
易阳再粗神经，见到陈安这样明显的转变和瞬间低落的气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猜到自己大概是触及了陈安不愿意提及的伤心事，他当即就懊悔得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谈没谈恋爱都是人家的私事，他干嘛非要多嘴，问出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惹得陈安不开心呢？！
他们才认识两天，陈安又是个冷性子的人，他这样算是越界了吧……
他这样没有边界感，难怪陈安会不高兴。
重重地叹了口气，易阳一脸悔不当初，眼前闪过陈安刚刚递给他水果糖时那副自在轻松的神情，心里的后悔和自责“腾腾”往上涨——明明，他好不容易才跟他亲近了一点、好不容易才看到他笑了的……这下，全被他自己搞砸了……
他这个漂亮同桌，好看是好看，待人也不差，但全身透着一股疏离，很难亲近。要是今天就这样不欢而散，以后要想跟他亲近就更难了。
可易阳不甘心。
他是真的很想跟陈安当朋友，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想。从小到大，让他这么有眼缘、一眼就认定的人很少，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他们还未发芽的友情就这么草率的被扼杀在今天。
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易阳暗自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足气，抓紧书包肩带，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安，生怕被落下。他在身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安的神情，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啊，同桌……我这人讲话不怎么过脑子，可能一不小心就冒犯到你了……真的很对不起啊……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往日里大大咧咧惯了的人，竟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地去哄一个人。
见陈安的表情没有恶化的样子，他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诚恳道:“你要是心情不好就骂骂我吧，千万别自己在心里闷着……也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不开心……”
反正是他嘴贱惹他不开心的，挨点骂也是活该的。
只要他能出气就好。
前半段道歉的话陈安只是静静听着，淡漠到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听了最后这句话，原本专注埋头走路的他才顿了顿，终于再次抬起了头，偏头看向身旁情绪低落的易阳，淡到几乎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多了几分道不明的神色，像是抓住了话语间的某个重点，神色间竟有了几分近乎孩童的懵懂和不解，急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我开不开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除了外婆，这个世上，真的还会有人在意他的感受吗？
意料之外的发问让易阳有些惊愕，这是他未曾料想到的陈安会有的反应。他愣了愣，呆呆地看着那张偏向他的白皙脸庞，双目对视的瞬间，他从那双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窥见了几丝易碎的脆弱。
这样破碎的陈安，仿佛一个落水的濒死者，只要他说一句“不”，便是抽走了他的救命浮板，断绝了他最后一点微薄的生机。
这个想法像一把利刃，在他的心上狠狠划开一道口子，蔓延开一阵剧烈的疼痛，易阳思绪翻涌，心情复杂。
脑子里闪过的情绪有很多种，抓不住也看不清，混混沌沌，但从始至终他都无比清楚一点:他不想让陈安难过。
他在向他求救，他不能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