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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大老李原创短篇—儿时的鸡蛋

    我的老家在辽西农村,小时候,鸡蛋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具有某种神奇功效的美味。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说到神奇的鸡蛋,有一点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鸡蛋可以充当万能货币,也正因如此,在某些当家人眼里,平常日子要是有人想吃个鸡蛋,那简直就是败家子儿!是的,你以为你吃的是鸡蛋吗?不是,那是一张张的大白边儿(钞票)!

    说句心里话,那时候,当钱用的鸡蛋还真是能换不少东西,小孩子可以用它换冰棍儿、糖葫芦、冻秋子梨、灶糖、哗啦棒儿(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儿)、红头绳儿、嗞花儿炮……,大人们可以用它换针头儿线脑儿、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煤油、火柴、豆腐、白面、黄小米……

    那时候,每逢农闲,村里就会响起货郎儿的哟嗬声,每每这时,总会有人从家里跑出来问上一句:

    “卖货的,用鸡蛋咋换呀?”

    神奇鸡蛋还有一种表现形式,它是村里人心目中的万能大补药。

    做为万能大补药,妇女生孩子、坐月子恢复体力要吃鸡蛋,据说,家境好的妇女每天能吃上十个,那时,还是小屁孩儿的我就想,天呐,每天吃十个鸡蛋,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啊!也正因如此,我甚至还在心里暗暗埋怨过我妈,为啥把我生成一个男孩,让我彻底失去了每天吃十个鸡蛋的梦想。

    除了妇女生孩子、坐月子要吃鸡蛋,做为万能大补药,家中干重体力活儿或身体虚弱的人每天也要喝一个鸡蛋。

    喝鸡蛋这种仪式通常在孩子们还未爬出被窝的清晨,享受特殊待遇的人会端着一个二大碗,提起暖壶冲入半碗热开水,然后掀起柜盖儿从小筐儿里拿出一个鸡蛋,轻轻地在柜边儿一磕,将蛋清蛋黄滑入碗中,紧接着再用筷子搅动几下,然后就如壮士大碗喝酒一般,伴着喉节的上下移动,将那半熟的蛋液一饮而尽!

    据老人们说,喝鸡蛋对治疗身体虚劳有奇效,也正因如此,那时,只要碰上身体虚弱、面黄肌瘦、咳嗽痰喘的人,总会有鹤发童颜的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唉呀,看这孩子瘦的,跟刀愣儿(螳螂)似的,跟你家里说说,别太细线儿(节省)舍不得鸡蛋,每天早上喝一个,保准用不了一个月就壮实啦!”

    说句心里话,以我儿时的亲身经历,做为万能大补药的鸡蛋确实拥有神奇的疗效,在我的记忆里,但凡碰上伤风感冒、头疼脑热、跑肚拉稀、跌打损伤啥的,只要吃上一碗有荷包鸡蛋的白面条,那病也就基本好的差不多啦。

    神奇鸡蛋还有另一种表现形式,那就是它似乎没有保质期,即使是放时间长变质了,有些人也会吃的津津有味。

    小时候,我曾看见隔壁老张头儿在自家灶坑里烧臭鸡蛋,随着臭鸡蛋在灶堂“啪”的一声闷响,那股浓烈的味道就会从灶堂里直蹿出来,那感觉,真是臭极了。

    享用臭鸡蛋时,老张头儿总是淡定地捏上半壶小烧儿(散白酒),然后,慢条丝理地将灶堂里烧得七淌八流的臭鸡蛋放入小碟,抿一口小烧儿,再用筷子头儿戳一口臭鸡蛋放入口中,紧接着,随着瘦削脸颊突起下颌骨的上下窜动,他便微闭双目,仔细品咂起来。

    光阴荏苒,老张头儿现已作古多年,可不知为什么,每每回想起过往,他老人家享用臭鸡蛋时心满意足的样子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小时候总盼着家里来人,因为来人就可以借光吃上美味的鸡蛋。

    记得有一年冬天,新婚的表哥表嫂来我家串门,做为对表哥表嫂拎来两盒槽子糕(蛋糕)的回报,妈妈特意给他们小两口儿蒸了一小铁盆鸡蛋糕(羹),那时,我和弟弟因为大人不让小孩子上桌只能眼巴巴地在旁边瞅着,看到我俩可怜巴巴的样子,妈妈于心不忍,就把我和弟弟拉到厨房,并安慰我俩,说等一会儿他们吃剩下的全给我们。

    那一次表哥表嫂吃得很文明,每个人吃时都会吃自己那小半边的鸡蛋糕,于是,他俩互相谦让的结果就是盆中间留下了一道不宽不窄的鸡蛋糕墙。

    为了看护心中的美味,那天,我和弟弟每隔一会儿就要跑到屋里看一下那道鸡蛋糕墙是否还在,因为那道墙是妈妈答应给我们的。

    唉,真是怕啥来啥呀,就在表嫂吃完之际,表哥终于放下谦让的伪装,一羹匙就将中间那道鸡蛋糕墙扒得乱七八糟了,也就在那一刻,内心强大的弟弟终于放声大哭:

    “妈,墙倒啦!”

    说来也挺有意思,打那以后,我弟弟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儿:

    “墙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