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俏愣了愣,上去握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脸色青白一片,一点儿也没有昨夜红光满面的好状态,仿佛恍惚老了几十岁,抬头看着两个姑娘的时候,抿着唇笑了笑。

    “祖母在呢,都别怕,啊——”

    这声音气若游丝,从嗓子眼儿里飘荡出来,细细的漾在纪俏耳边,她愣了愣,一点泪掉下来。

    送老太太回来的内侍脸色也不太好看,带着点谄媚地看着贺知蕴和纪俏:“两位姑娘……”

    纪俏唇抿成平直一条线,眼尾垂着,可怜又乖巧,黑亮的眼珠盯着那宦官,生生把许多的场面话盯了回去,她一双眼生得好,又黑又亮,一眨不眨盯着人的时候,满眼都是诚恳,仿佛是个好骗的小姑娘,可惜生得那样好看,就算要骗,也只舍得拿好话搪塞她。

    纪俏看着他,说:“多谢您送我外祖母回来。”

    那内侍忙不迭道:“老太君有些春秋,今日和皇后娘娘说话说得久,大约是有些累着了,皇后娘娘便遣奴才送老太君回来,喏,您瞧,太医令也来了呢。”

    贺知蕴神色算不得多好看,但涵养也是在的,扯一扯嘴角,朝那内侍点一点头,吩咐人搀着老太太进去,又请了太医令进去,转身也跟上了。

    纪俏瞥一眼那内侍,也跟上去了。

    里头,太医令已经为老太君把上脉了。

    纪俏盯着老太太看,见她神色还算是坦然,只是脸色实在难看的厉害,不时还要偏过脸去,咳嗽上几声。

    太医令把着脉,眉头也紧拧着,纪俏心里头吊着口细细的气儿,游丝一般,托着她的一副心肝,提心吊胆地等着人下论断。

    良久,太医才缓缓收回手,回头看向纪俏和贺知蕴:“二位姑娘请放心,老太君只是年纪大了,一时心火旺盛,阴阳失调,冲撞了心脉,以至于郁结于内,才会如此的,这几日平一平心气儿,喝两盅清心凝神的汤药,一切也就无碍了。”

    太医令说着,抬手冲老太君拱了拱:“若无碍,我便下去替老太君拟个药方来。”

    贺老太太神色疲乏地摆一摆手:“去吧。”

    纪俏和贺知蕴便匆忙让开,尔后拥上去,一左一右扶住贺老太太,替人抚着背,顺着心气,纪俏轻轻问:“老祖宗是怎么了?”

    她音色轻轻细细的,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因为…我?”

    贺老太太疲乏的神色却一收,一双眼闪过一点亮光,连青白的脸色都看着精神了不少,她抬手握住纪俏的手,认真地看着纪俏:“和我们俏俏又有什么干系呢?”

    她说着,道:“今日进宫,拜见了皇后、贵妃,临走,又被皇后叫去说了一番话。”

    纪俏抿着唇,适才松下的那口气重新提起来,愣怔着看向老太太。

    贺老太太短促地笑一声,中气十足,和适才那个说话都只能靠着气音的老太太截然不同,仿佛一下子又年轻了回来,回到那个她意气风发的年纪。

    “俏俏儿,外祖母这辈子再落魄不堪,也不会拿我们俏俏儿去换荣华富贵、死后的尊荣。”

    她抬手,把纪俏揽在怀里:“不用怕了,俏俏,我们俏俏再不必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