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赴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的手既然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栗,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复蹦出些不明所以的念头。马向荣所展现给他的一切都猛然的迸发成回忆,而唯一能的感受只有一句:
怎么可能?
但又怎么不可能。
52岁的健身教练,极致的反侦察能力,对受害人的控制欲,固定的一氧化碳杀人手段,精心整理过的现场,逐渐逼紧的杀人冷却期…所有原本摸不清的线索,在马向荣成为嫌疑人后就都合理了起来。
多年身居高位的老刑警,对刑侦工作与血迹分析有着精专的研究,甚至曾经就是教导他们的老师…马向荣是刑侦一线的佼佼者,很多警员都曾是他的学生或与他一起共事,这导致哪怕现在确定了嫌犯的真实身份,也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抓到这个人。
而闫赴甚至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他像是抱有着点侥幸心,犹豫的开口问那户业主:“…您确定复印件上的照片就是那个租户是吗?”
“我不可能认错的!交房当天我就确认过好几次呢,现在管理这么严格我哪敢收不合规的证件啊!”业主的情绪有点激动,生怕自己也被牵扯进案件中。
“……那我就明白了。接下来就不用麻烦你了,等现场收队时我们会负责帮你清理,具体情况到时候会通知您。”闫赴这次没心思安抚别人的情绪,但还是礼貌的朝着对方微笑,业主或许是也被他的笑影响到,稍微平复了心情,说了句麻烦你们了就离开了屋内。
但直到业主离开,闫赴的眉头也没能放松下来,他依然在试图从中寻找出什么,找出能反证马向荣与案件无关的解释,刑警的理智逼着他混乱的头脑继续推理:假设马向荣是真凶,那么他第一次作案的十年前9月8日,正是他从警校离职的一周后,闫赴卧底第二年的时间,犯案条件充沛;马向荣与前妻离婚,常年独居,一时也没人能证明马向荣是否不在场。
又多了一个因果通顺的证据。
闫赴锤了锤胀痛的额头,每一次过度思考都只能让马向荣是凶手这件事变得更合理。他感觉口干舌燥,站起身想到饮水机接点水,手里轻飘飘的纸杯却怎么也拿不稳。
盛了半杯水的纸杯在他手中倒像是个秤砣,压着他的手摇摆不定,偶尔还会撒出去几滴,闫赴沉默的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点。不去管郑明空和梁予恒关切的目光,不去管手臂止不住的痉挛,也不去管耳朵里不绝的白噪音。就只是出于对刑侦工作的认真态度,他得冷静点。
所以他站直了身子,用力的闭了一下眼,长吸一口气后又睁开,从梁予恒手中拿回那份身份证复印件,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小郑,联系组里准备全国范围通缉令,根据上次的现场推断,凶手的犯罪冷却期正在逐渐缩短,很可能短期内再次作案。”
“现在情况紧迫,在前面这4时内马向荣很可能逃往全国各地,甚至有可能已经再次犯案。通知安顺市各个机场、高铁站、收费站,把过去4时的所有出入口监控发到专案组,我们必须立刻摸清他的下一步行踪。”
和安顺市局沟通好行动规划后,闫赴马不停蹄的拉着郑明空和梁予恒当天就回了奉阳市,到了市局后立刻继续了工作,带着警员们一条一条的筛查监控录像。
在其中一个收费站的ETC通道,他们果然发现了马向荣的身影。现代高速摄像头的人像精准捕捉显示,马向荣开着一辆车牌并不属于他的车从高速公路驶离了安顺。
闫赴立刻安排警员查询这个车牌最后的踪迹,经过几个小时的排查,最终找到了马向荣驾驶车辆在奉阳市高速路口下了公路。
“…又回来了?”梁予恒不解的转头看了看闫赴,注意到了闫赴再一次紧皱的眉头。他理解不了马向荣自寻死路的行为,但他觉得闫赴看得懂。
他还记得闫赴和他说过的话,记得闫赴说,马向荣就是那个带他“远离了环境”的人。闫赴一直是个撑伞的人,但他知道这一刻的闫赴需要被给予帮助,莫名的,他心中反而生起了一股窃喜。
如果马向荣不是凶手,那他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梁予恒忍不住在闫赴看不到的方向笑了一下,又伸出手揽住他肩,稍稍用力的搂着他手臂,以表自己无声的支撑,而闫赴也拍拍他手示意自己没事。
看着闫赴这一整天都如此反常的神情,郑明空感觉无力,他能看懂闫赴大概是因为这个马向荣变得奇怪,但闫赴什么都没和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