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炊烟,夕阳西下的乡村静悄悄。
“分红了,带着工分本队里领钱去。”队长刘永好走门串户的通知,粗门大嗓,声如放羊的老倌。
刚才,还是静悄悄的生产二队,立刻沸腾起来。开门声、狗叫声、脚踏雪地声、互相打招呼声,搅热了冬天的傍晚,声音中裹杂着有欢乐、也有忧愁等等,五味杂陈。
“分红”这个词,从秋收送完公粮开始,社员们几乎在饭后,睡前都会谈论。临近过年了,迫切分红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大日子了。
年关将近,已经进入了腊月,离过年也仅仅一个月的时间。生产队的会计夜以继日的工作,好容易把全队收支,一直细化到每户的情况计算出来。然后,经村里会计审核后,由村里报到公社批准生产队的分配方案。
生产二队是根据大家的出工来计算工分,净收入除以全队的总工分,就是一个工分的分值,是衡量一个生产队收入好坏的金标准,也是社员劳动一年成果的体现。社员分配到手的钱,扣掉其一年消费掉的部分,就是纯收入。
二队的社员们辛辛苦苦劳动一年,全盼着分红这一天见到现钱,眼圈都盼红了。
分到了钞票,孩子们要做件新衣服,小媳妇要买一个红围巾,老人们也要换一双新鞋,女大当嫁,男大当娶,等钱用的地方多呢。
队部的屋里,平时都是冷冷清清,分红的晚上可是一改往常,烟气腾腾。
社员们前后脚的陆陆续续来了。遇到这种场面,老黑蛋和二胡子最是积极,早早的占了个显眼的地方。后来的社员,看着两人的模样,总是少不了调侃一番,“老黑蛋,二胡子,咋的?这是等着钱娶媳妇啊?”
“就他俩,娶个棒槌还差不多!”旁边的建军媳妇,呛呛抢了话头,惹得边上的一群人哈哈大笑。
老黑蛋,二胡子,倒也不着恼,反而因为成了话题的中心,得意洋洋。
马上就要分红了,最担心的就属盼娣的老爹老王头,他家是二等户,工分少,估摸着得倒找给生产队钱。想起这个,老王头只能默默的叼着烟袋,闷闷的一旁抽旱烟。
在大家的期盼下,记工员拿着工分本,会计提着一口袋的钱,簇拥着队长走到了早就安排好的账桌前。
刘队长首先开了个场,一顿套话下来,大家也没听的真切,只“今年一个工分三毛钱”,这一句大家听得清楚。
前些日子,前后村分红,一个工分可没值这么高的数。大家一阵高兴,不由自主的鼓掌。
队长讲完话后,会计就开始念各家户主的名字,公布各家今年的收支情况。分红是从高到低,第一个叫到的是莲花嫂子家,分钱数目最大,顿时成了全场的明星。莲花嫂子和她男人乐不可支,在众人的一片啧啧赞叹声中,接受几十双眼睛投来羡慕的眼光。
不长时间就轮到了姜斌家,他们一家六口人,只有父母是壮劳力,因此收入不是很多,排的比较靠后,一年下来才分了十八块六毛钱,有零有整的。但他家情况特殊,姜斌是非农业户,就是挣工资的户,没有工分,一年也有两百来块的收入,实际算下来,好过不少人家。
要不是姜斌的工资和今年的副业,全家靠这十多块钱,估摸过年吃顿饺子都是奢侈。
姜家之后,就大多是二等户了,家里劳力少,工分少。不少人家听得格外专注,甚至有点紧张,当听到收支相抵,不欠队里的钱,全家互相对视长吁一口气,连声说,“还好,还好,今年没有超支。”
最后,念到了盼娣家,结果倒欠队里三十二块四毛。老王头听到会计宣布的数字,一阵难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背,一股劲猛抽烟,边上的盼娣、招娣姐妹几个瞬时红了眼睛。
这狗日的日子啊,一年拼死拼活做,结果还欠队里钱!
老王头一家心中很是难受,其他社员心理也不好受,因为你欠了队里钱,也就是欠了大家的钱。生产队这口锅就是大家的,你往里掺水,大家碗里的饭也就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