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鞭子落下,传出凄厉的惨叫女声。
趴在木条凳上的女人背上霎时间裂开道大血口子,血肉模糊,泛着腥味。女人身上的妃色绸衣虽然有些脏,可颜色、料子还很光鲜,就是几条新出的皱印子能瞧出,这身衣裳不过这几日没被好好地归置。
女人疼得咯吱咯吱咬着牙,浑身止不住发抖,发髻蓬乱散在面前,衬出抹黑的面目,看着很是落魄。便是这样还嘴硬道,“奴婢是不小心伤的明少爷……快去找二爷来……奴婢一心要服侍二爷……二爷好狠的心,不但要赶走奴婢,还要奴婢的命……二爷好是无情……”
这施刑处在天井院中央,四周是楼壁雄伟的绣楼,后来用作安置伺候裴骏的丫鬟姑娘。因着裴夫人前些日子遣散她们,如今已经走了一些。便是这样,还有一多半留在这里。虽然还有许多人,这里此刻却静悄悄的。她们躲在各自的房内,听着江曼的惨叫,无不在脑海中勾画着她的惨状,止不住想到自己的身世处境。
旌三不理江曼的哭诉,看着施刑的人又甩了几鞭子,见她这回疼得几乎叫不出声来,抬手示意先停了动作。去到天井院中央,朝四周喊道,“各位姑娘都是可怜人,二爷知道各位都是身不由己,一直以来也未为难过各位姑娘。”
旌三说着,朝旁边的江曼看了一眼,接着道,“夫人可怜各位大好年华荒废到高墙之中,若有想走想回家的,府上一定给足盘缠风光送回家;若是没有去处,咱们庄子上正好有几处院子,姑娘们也可去那里养着。”
“夫人和二爷也舍不得各位,只是如今手都动到了明少爷身上,咱们府上谁都不得不对咱们这院存着戒备。”
各屋内听着旌三的话,有叹息的、有气愤的、有怀疑的……几个胆子大的甚至打开窗子,想要听得明白。
旌三微微停顿片刻,又推心置腹道,“给各位说句掏心的话,诸位都是年华大好的佳人,青春易逝,年华珍贵。有踏实肯干的人家,好好嫁了岂不也是圆满一生。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替人卖命,能度日到几时?”
“况且,”旌三盯着江曼发抖的背影,“若是真心疼惜你的人,怎会把你舍得把你往别人那里送,怎会舍得让你沾带血的事儿,怎么会舍得让你带了业障?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干!”
“除非是与他无关的人,任由你是死是活,他才不闻不问。就是他养的阿猫阿狗,他还要想着找口食儿给它们。”
江曼抖动的身躯,凝固了仅仅瞬间,接着就更大频率地晃动起来。
旌三随口提醒道,“若是有姑娘这两日想走,定让府上派马车送回去。”
“京城这两天出了件丑事儿,司国丈家的索管事和国丈的小妾偷情被抓,居然逃脱。国丈府现在满京城查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你们独自回家定会被查,府上派人送也好证你们的清白。”
旌三说完,江曼几乎疼晕过去,声音微弱却不甘心道,“等等……”
“这怕是等不了,还请曼姑娘体谅。我同国丈府的索管事可不同,做不来骗人的事儿。”旌三眼角扫过施刑的人,听到四周房内传来吱吱喳喳地讨论声,接着道,“各位姑娘想好了找周姨娘说一声,常管事自会安排好大家。”
说完,旌三头也不回地朝院子外走去。心中只道,果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这平日声音细细慢慢的,瞧着胆小怕事,谁知一出手就是要人命。反倒是那位张牙舞爪的,也不往跟前凑,恨不得离这儿远远的。
沈虞本也无心将军府中这些盘根错节的纠葛,一想到那里就是满脑子当时挨打的情景,也不愿和宋婶子再说那里的事儿,换了话题好奇问道,“婶子原在前头走着,怎么又折回来了?”
“旌三原说要绕道青州,二爷去见位旧识。这不府里突然出了这事儿,二爷和旌三直接北上。派人说让我回来接上你,咱们再回京。”
沈虞一愣,脱口问道,“那咱们还走青州吗?”
宋婶子静默片刻才道,“你若好好儿伺候,二爷高兴了,肯定会带你回去瞧瞧的。”
沈虞不语,知道这话几乎相当于否定。若是再入将军府,那她埋到深院中,恐怕再无时机可走出那里了。万一赶上裴夫人碰上了,想到三小姐,如何能容得下她。她不信这点露水情缘会让裴骏舍得与家人的血亲来保她。趁着她还没到京城,必须赶紧找法子逃走。
接着两日,沈虞表现如常,同宋婶子一道早起赶路,偶尔问问车夫和随车护卫还要走多久。就又偷偷拿出绣着地图的帕子,打算到下一个河口处跳河逃跑。
她当初在来的船上看得明白,裴骏练的精卫护卫勇猛擅武,却只是略识水性,谈不上精通,不然当时不会与水匪鏖战许久,还要到陆地上才能施展开来。沈虞凫水说不上擅长,可是比起这几个护卫来,水平还是高上一节。就是这一节水平,就有两分逃脱的希望,她便是要使出十分的精力来拼一拼。每日精简着自己的装备,从车窗内盯着外头的地貌植被变化,不时观察这几个护卫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