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骏面目沉静,陷入沉思。于松这关已过,上头这回不信也得信了。梁地目前他裴骏是不用去了,不知上头会撤回巡视,还是再派他人。

    眼下他需要防备怕是司国丈了,跟在于松身后的胖子徐瘟,便是近年在他跟前的红人。今日那傲气的态度,不是骄横一两日了,真是倚着国丈这棵大树,旁人皆不放在眼里了。

    “爷,我把你手上绑的松一些?”旌三小心问道。

    裴骏并无多言,只把右手伸了过去,任旌三松解,“上头前两天提拔的徐将军,可是今日那位的侄子?”

    旌三知道指的是那个胖官人,“是。昨儿西边大爷那里来信儿,说皇上派徐将军同大爷协同作战。徐将军不日就要赶去西疆。”

    司国丈果真睚眦必报,这都已经劝说皇上,任他的心腹去守西疆,想要取而代之。真以为守疆是容易的,风沙入饭,金戈铁马,京城里富贵惯的日子,还以为吃口糠食就是天大的苦了,便能干得了守疆的活儿了。

    “大爷还说,二爷千万想办法莫再进梁地。若与西南结怨,裴家……”旌三说着低下头,说不出“死路一条”这四个字。

    多年疑而不用,多年用而疑之,前挖坑,后放虎,裴骏嘴巴紧抿。

    西南那里是有实打实的军队,司国丈家不过是富贵藤上的蚂蚱,也就天儿暖和的时候蹦跶蹦跶。两厢相较,得罪司国丈划算。裴骏不觉,浑身的肌肉又紧绷了起来。

    “爷?”大概觉察出不对劲,旌三提醒道。

    “没事儿。那个寡妇呢?”

    虽然没有怒火喷天,可是旌三觉得爷这会儿身上的戾气,比什么时候都重。嘴里小心道,“她……正关在房内。”旌三觉得下一秒,爷就有要重惩的可能。

    “呵,这人主意可大着呢。”

    旌三不敢接话。裴骏转了转右手腕子,从捆绑的僵硬中放松了一下,道,“别关了,把她放出来。”

    闻言,旌三有些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裴骏,却也没有等到后话。

    同样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宋婶子和沈虞。沈虞觉得当日有些冲动,不过并不后悔,因为心中总觉得在此不会安虞,早早离开这是非漩涡才是正道。提心吊胆过了几日,以为裴骏定会有所惩戒,又迟迟等不到悬在脖子上的那把刀掉下来。

    沈虞有过诸多猜测,她与裴骏接触不多,只知他心思缜密,可真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上回于大人来拜访之后,旌三就不再让沈虞和宋婶子过去伺候,更不知他如今何打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裴骏身子恢复挺好,前几天她居然在院子里,而不是在床上,瞧见了裴骏。沈虞没有料到会遇见他,又怕忘却自己多时的裴骏,这下再被提醒了,隔得远远的就藏到影壁墙后。

    裴骏拿弓射雕的眼力,如何会看不见身手笨拙的沈虞,挑了挑眉毛把旌三叫到跟前,“以后不用拘着那寡妇,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

    裴骏说得没有情绪,旌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二爷究竟想拿她如何。想想眼下要着急的事儿,便把这丢到一边道,“爷,这儿街头巷尾都传,新去大爷那儿的徐将军,抵制羌人有功,玄月泊取得大捷。”这回不知为何,大爷那头儿迟迟不见来信儿,旌三也有些心绪不宁。

    “知道了。”裴骏皱眉,“下午于大人还要过来,再把我这右手绑上点纱布。”

    于松于大人到徐州就为两件事儿,一是看望二爷,二是为了督办水匪。才瞧过二爷不久,现在天天为着水匪的事儿都闹不清,怎么又来爷这儿?旌三心中疑惑,“还是为了让爷往西南?”

    “不好说。”

    不及申时,于松就已赶到宏苑,此时正坐在裴骏房内梨花木桌前,跟上回同一个位置。不同的是,这回身边没带一人,神色言语间,也多了一丝洒脱自如,“恭喜裴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