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姜颉彦早早去后花园布置,他让人架起两丈高的纱帘,帘后烧起两只手臂粗细的白烛。
姜鸣和白冉做执旗大将,姜颉彦从囊袋中掏出两根约两人高的红色镶黄边的旗帜,上面用金色丝线绣了古怪的图案。
姜鸣和白冉一人手执一杆旗分列纱帘两侧。
姜颉彦换上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额上扎了一根一指宽的红色缎带,赤金色的腰带束在腰间,更显得身体纤细优美。穿上这套法衣,他面色沉静如水,近身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高和川远远站着看,心中暗自赞叹,觉得他面容庄重威严,不容亵渎,较平时多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慈色在其中。
他几乎看呆了,忽然听见一阵铃铃铃清脆的铃声,却是姜颉彦又掏出来两个银铃手环套在了两只手腕上。
高和川不由自主叹息了一声,心中隐隐涌上兴奋,那日拜月台上的一舞至今难以忘怀,今天虽然不是舞蹈,但从招魂仪式上又可窥一斑。
正想着,传来一阵嘈杂,却是几个仆从用滑竿抬了尹志清穿过月洞门进来。黄荣随立一侧。
看见高和川,尹志清挣扎着想要行礼,看他疼的龇牙咧嘴,高和川挥手道:“哎,算了算了!尹先生身体不适,不要拘这些虚礼了罢!”
姜颉彦走过来,手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道:“家主竟抱着病体来了么?其实让旁人代为处理也可的。”
尹志清道:“此事怎可假他人之手?我可以坚持,姜公子不必忧心!”
仆从们陆陆续续进来,乌泱泱站了半个院子。及至最后尹蝉才扶着母亲带着谭婆过来。韩腊枝大约担心女儿被鬼魂冲撞,自拘了女儿呆在屋中没有出来。
亥时一到,姜颉彦高举一只手用力一震,清脆的铃声顿时响彻云霄,人人心中具是一凛,嗡嗡嗡交头接耳之声立刻停息。院中虽然人多,却静的连呼吸之声都不可闻。
姜颉彦朱口轻启,一种古怪的调子从喉中发出,听不真切他唱的什么,仿佛只是一种曲调,哼哼的高上去,震的耳膜嗡嗡响。
正此时,他轻轻转了个圈,双手舞动,银铃应和哼唱,让人的神经又慢慢放松下来。所有人都想,真是好听啊,真好听!
姜颉彦跳了一场最初级的除禧曲,白冉在一旁看她,眼神温柔,嘴角擒着笑意。
姜颉彦无意间和他对上视线,想前面的观众早已被糊弄的如痴如醉,有点小小的骄傲得意,忍不住对着他飞去一个眼神。
他这身打扮既阳刚又秀美,与白冉眉目传情而不自知,看在姜鸣眼中便微微有些嫉妒。嫉妒姜颉彦处处强过他,嫉妒白冉与他亲密无间。
姜颉彦跳了半个时辰,将戏做足了,突然从袖笼中抛出一张黄色符咒,口中大喝一声‘疾’,那符咒霎时飞进纱帘,众人只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跟着纱帘后头便出现了一个剪影。
只见那剪影是个瘦削的老人,微微佝偻着腰,下巴胡须轻轻浮动,杵着拐杖,侧身对着纱帘站立。人群发出一阵抽气之声,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惊呼,“啊,是老爷!”
或许是那剪影太逼真,虽然明明知道是在作假,谢彩衣忍旧不由自主站起来,双目泪光盈盈,嘴唇微微发抖。尹蝉倒是很镇定,她搀着母亲,用力稳住她的身形。
尹志清瞪大眼睛看着帘子上的影子,此刻方才有些怕了,手脚微微哆嗦起来。
然而很快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他怒目而视,心道,果然是这死老头子使坏,今天就要叫他知道厉害。
起初那老人似乎站的有些远,慢慢朝着帘子走来,那剪影便越来越大。众人当他会破帘而出,不由的都握紧了拳头屏息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