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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两道赐婚圣旨自内廷发出,一道自然是隆升与顾清穆之事,另一道却是安顺与齐湛。
“恭喜侯爷了。”
圣旨一下,临山侯府的幕僚徐林便笑着恭喜了顾清穆。
徐林三十上下,是个屡考不中的倒霉秀才。四年前徐林再次落第,在酒楼借酒消愁时偶遇了顾清穆,二人相谈甚欢,顾清穆极赏识他,徐林也觉得顾清穆是可依之人,便从此入临山侯府做了幕僚。
他进来时,顾清穆正歪靠在蹙金绣异兽纹的大枕上,把玩着一件翡翠雕的卧牛手把件。此时见他进来,便坐直了身子,放下手把件儿,又笑着摆摆手,示意徐林坐下,“隆升公主并非好相与的,是喜是愁,犹未可知啊。”
“若照侯爷此前所说,公主应当是聪明人。那么只要侯爷一直于她有用,她就不会让侯爷觉得她难相处。故而,公主此时不是侯爷的问题。”徐林笑道,“侯爷现在倒是该琢磨陛下另一桩指婚的用意。”
顾清穆微微欠身向徐林,神情凝重起来,“先生此话何解呢?”
徐林道:“四公主和东宫亲近,四公主大婚,就等于是东宫多了一处助力。”
顾清穆不动声色,反而故意问道:“齐家虽然清贵,但并无实权,怎么就算得上是一处助力?”
“侯爷这是考我?”徐林笑了起来,“太子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不是陛下,也不是孙家,而是礼法——太子既嫡也长,陛下诸子,唯他得位,名份最正。旁人不是不能,而是只要有太子这个嫡长子在,旁人就都不配。”
顾清穆没说话。
“齐湛尚四公主,便是入了东宫门了。既入东宫门,总要做两件能让太子刮目相看的事。然而齐家不是孙家,也不是太子妃的王家,他们没有实权,只有……一支笔。”徐林说到此处,别有深意地停下了。
顾清穆当然懂徐林的意思。
——天下是天子的天下,皇帝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想废除谁就可以废除谁,但毕竟还有一样东西是皇帝也不能废的。
那便是礼法宗制。
齐湛是翰林院世家的长房长孙,去年连中三元、一举夺魁,天下儒生已是隐隐以其为首。他若为太子鼓吹礼法地位,自然能让本就在宗法上无可匹敌的太子更加稳若磐石,天下士子自然更会说‘陛下之嗣,惟东宫而已’。
太子已有孙家和太子妃的王家为他掌握部分朝政,此时若能再用礼法牢牢抓住天下人心,那除非他谋朝篡位、弑君弑父,不敬不孝,否则便是皇帝也废不了他。
故而,齐湛看似不过文弱一书生,无权无势,但却也至关重要。
“陛下深谋远虑,爱重东宫。”顾清穆似真似假地感叹了一句。
徐林看得出顾清穆心意,便也只是笑笑,“果真爱重,何必赐婚隆升公主于您?夺其所爱,而予之不爱,慈父之心难道不过如此么?”
顾清穆一愣,又一笑。
“我不知陛下何时、又为何起意召回公主,但决意将公主指给侯爷恐怕是陛下去年重病之后的事。”徐林说道,“侯爷年纪轻轻便任禁卫首领,可见当日两辞东宫后,陛下很满意侯爷、极有可能属意侯爷日后掌一方兵权。既然如此,侯爷的婚事就是极要紧的事——侯爷若与重臣联姻,则陛下只怕是不放心的。而若娶宗室公主,宫中便有安顺公主适龄。但陛下舍近求远,何解?”
顾清穆避而不答,却道:“东宫朝中有权,又证礼法,唯独军中无势。”